二十三 仓黄叹良弓 2(2 / 2)

兴亡云烟事 木石立方 2140 字 1个月前

陈封道:“臣想的不过是这一战,闻陛下之言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臣已想透彻了。我大郑国力强盛,我等武将才能四方征伐,是以朝堂之上文臣居左,武将在右,此天地之理也。”

郑帝终于露出笑意,道:“你这话,终究还是武人言语。你既说起文臣,裴绪在你军中这许久,你以为其人如何?”

陈封道:“回禀陛下,臣于文治理政之事实是所知甚少,是以不敢以此论断裴绪,然臣为武将,便以此试言之。裴绪初入军中之时,确是于兵事一窍不通,然其肯用心学习,实心用事,且有过目不忘之能。程备为中军长史,军中杂事,裴绪每与程备一同打理,进益极快。大约不到一年,裴绪便对军中诸般事务了如指掌。待到我大军拿下剑阁后,朝天、漫天、绵谷相继开战,其时裴绪便已能为兵事出谋划策,已有运筹帷幄之势。至于其后说降乐籍之事,虽是其口舌之能,却也是其识见过人之处。是以臣以为,裴绪理政如何姑且不论,统兵为将也尚有不能,然其为掌兵事之文臣似已足矣。”

郑帝道:“裴绪出身士族,治学颇有所成,此番又立下大功,原该有些升赏,然他毕竟年轻,于四个中书舍人之中也尚不出挑,还该在政事堂中再历练些年才是。至于日后如何,便看他个人造化了。”

还都之后,封赏诏书之中,只加了裴绪从四品中大夫勋位,旁的升赏一概皆无。而这勋位,其余三位中书舍人也都已有了,只因裴绪年轻,资历又浅,入政事堂又是最晚,才未得着,却也是熬资历便可得的加封。

陈封早已料到是这结果,也不敢多言,只道:“是,圣上烛照万里。”

郑帝看着陈封,语气又有些庄重:“这几个功臣便是如此了。崇恩,朝廷对你的封赏,你可还如愿么?”

陈封又是一惊,忙站起身来,控背道:“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岂敢争竞封赏之事?臣为国家,为陛下效命,非为个人荣华富贵,实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请陛下明鉴。”

郑帝历数各个功臣,却唯独对徐慷只字未提,陈封知道郑帝虽迫于情势封了徐慷虎贲军都指挥使之职,心中对徐氏一族却仍有芥蒂。

郑帝呵呵笑道:“好好,你何必如此?朕也没说什么,坐下说话。朕自登基以来,还未有灭国之功者,你是头一个,按说,给你的封赏还该再厚重些才是,政事堂议过,原是要加封你一个乡侯的。然你也知晓,我朝封侯是极少有的,纵是徐少保为国辛劳一生,也不过致仕之时才得封县侯。如今你年不过四十,便得掌十万大军,官位已至三品,位分已是极高的了,已不知有多少人看你眼红了,若是封赏太重,只怕更要遭人嫉恨。朕记得这话在你打完淮南之战之时便说过,你年轻,封赏少些,也是为你日后留进步之阶。是以这一次,仍旧是朕将政事堂的奏议驳了回去,只封了你一个亭侯。崇恩,你可怨朕么?”

陈封道:“臣岂敢。陛下的话臣早已想明白了,陛下确是为臣着想,臣心中只有感激之情,哪敢有怨怼之心。”

郑帝道:“你想明白就好,封赏封赏,封便是这般了,赏,朕却不能吝惜。朕已着人查过,你祖籍临颍,连朕前几年赐你的一千亩田,家中田产也不过一千五百亩而已,这般少的田产,如何过活?朕已命人在你封地项城选了百顷良田,一并赏与你,如此家底才能殷实些。”

陈封急忙跪地,欲待辞谢,一转念间,已是谢恩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郑帝道:“免礼,你是我郑国上将,朝廷大臣,家境殷实些,也是朝廷的体面。况且你在前方为国效命,朕岂能教你为家小过活担忧?如今你官位虽只正四品,勋位却是从三品,爵位更已是正三品了,你住那宅子便有些小了。”

他挥挥手,止住陈封道:“你不必推辞,朕已说了,这也是朝廷的体面。朕知道你家中人少,再多置办些仆从使女也就是了。我听闻你子嗣上也并不十分兴旺,只有两子一女,想来是你常年在外征战,无暇顾及此事,你只一妻一妾,在朝廷大臣之中乃是极少的了,不妨再娶两房妾侍,多生养些子嗣,才是大国上将气象,也是为我大郑作养新人嘛。”

郑帝似说的有些累了,微喘了两口气,才又接道:“赵俱离世之后,他家人已迁回原籍居住,他原住那宅子便腾了出来,朕已命内廷着人收拾了出来,也置办了一应家什,便也一并赏与你了。你初回梁都,也不必急着上任当值,不妨多休养一些时日,便搬过去住就是,那里距北城也近些,日后你去军营也便宜些。”

陈封伏地哽咽道:“陛下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当真不知何以报效陛下,臣心中,此时只武侯那八字而已,臣为我大郑,为陛下,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帝点头道:“你有这份心便足矣。你为国出力,国自也不会慢待你。罢了,朕已多年未与人说这许久话了,今日说了这些,朕也着实乏了,你这便去罢。兵事上,你多上心,多与卢太尉商议着做事。”

陈封叩头道:“是,臣告退,陛下保重御体。”说罢又叩了一个头,才起身轻轻退出紫宸殿。

走出紫宸殿,陈封惊觉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原想着此番立下灭国大功,还都之后,必有百般荣光,万般宠信,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境遇。虽有些许封赏,但郑帝言语之间敲打之意更是明显,疑忌之心也是不加遮掩。立功再大又有何用,不过多招致疑心而已,这般想着,陈封便有些心灰意懒起来,不觉在心中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