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帝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目光越过陈封,望向山下那片胡泊,良久方才说道:“朕还道前儿个那般晚了,崔言还到你府上,不过是为代政事堂贺你一贺,却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你陈封也是糊涂,怎的便应了他?他崔言一句话,你便将身家性命都交与他么?”
陈封一惊,却不想只寥寥几句话,郑帝便已猜到前因后果,也未料到郑帝虽不理朝政,耳目竟也如此聪明,急忙叩头道:“臣...臣不敢欺瞒陛下,确是崔左丞向臣提及此事。然臣与崔左丞素无深交,臣甘心舍了身家性命,也非为崔左丞,实是为我大郑的江山社稷。臣多年征战,并无心朝政,亦不曾思及此事,是崔左丞向臣剖析朝政,臣才知储位乃是国家根本。崔左丞确是请臣向陛下进谏,然臣并未应了他,实是臣思之再三,若不如此,难报陛下隆恩之万一,这才冒死进谏。请陛下明鉴。”
郑帝道:“朝政要事,你二人如此串联,你可知罪么?”
陈封又叩头道:“臣知罪。然臣不敢为避罪而误了朝政要事,请陛下允臣所请,臣甘愿以死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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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帝冷笑两声道:“你陈封何其光明正大,你做君子,便要朕做小人么?这是你做臣子之道么?”
陈封道:“臣不敢。臣思虑不周,陷陛下于不义之地,臣死罪。”
郑帝道:“你死罪与否,自有朕决断,朕若不要你死,你却也死不得。依你所说,若不立储,便有储位之争,倘若立了储,便不会有储位之争了?”
陈封迟疑片刻,道:“陛下,不立储,必会有储位之争;若立了储,便...便会断了小人幸进之念。”顿了一顿,突又道:“纵然立储也有储位之争,我等臣子也知该保何人,保太子者便是忠臣,不保太子者便是逆贼。此所谓明臣职,识臣心。”
郑帝道:“纵然如此,你又怎敢说忠臣必会胜过逆臣?若是逆臣争得储位,我大郑岂非失了天下人心?”
陈封忽地明白了郑帝的心思。郑帝身后,二子必然相争,若立了太子,非太子纵然胜了,也失了正道,郑国再难强盛;若不立太子,不论哪个胜了,也仍旧是郑国正统,仍旧可争天下。想得清楚,便说道:“陛下何等圣明,若立了太子,哪里容得他人来争储位?若无储位之争,我郑国自然日渐强盛。”
郑帝道:“你不过空谈而已,朕哪里顾得上身后之事。纵然朕的两个儿子孝悌和顺,只怕也有人看不得我郑国太平。也罢,若依你说,朕该立哪个儿子为太子才好?”
陈封叩头道:“禀陛下,此事臣不敢置喙。臣请陛下立储,是为郑国,非为太子。臣与二位殿下素无往来,立哪位殿下为太子,全凭陛下圣心独断。”
郑帝道:“你进谏言,便该分君之忧,只论消除争储之患,该立哪个为太子?”
陈封道:“臣...臣未想过此事...”
郑帝道:“无妨,你现下想来就是。”
陈封叩首道:“陛下恕罪,臣实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