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书珩得体一笑。
“无妨,我可在外为女郎驾车。”
驾车是君子六艺,但如今的士人极其讲究尊卑,尤其声名在外的大族子弟,并不会随意给他人御车。
这算是给足阿姒面子。
但阿姒不在意虚礼,她只是妥协于越来越昏暗的天色。
上马车时,晏书珩颇君子地上前搀扶,像当初未复明时一样,阿姒鬼差神使伸出手,触到他手心才想起此时非彼时,可收回只会显得小家子气。
更何况,她的手刚一落入他掌心,就被他轻轻攥住。
阿姒微蹙着眉上了车,晏书珩并未进来,看样子是当真要替她驾车。但她还记得数月前初到建康时所听到的盛况,若让他当街替她御车,只怕不出半日,建康城那些闲得没事干的权贵就知道他晏书珩替人驾车,不得把他们的关系编排成什么样?届时晏书珩再稍加利用,指不定她就又和此人牵扯不清了。
她只能掀开车帘。
“中书大人,您还是进来吧。”
晏书珩微讶,从谏如流地入了车内,坐姿端方,气度优雅。
阿姒如老僧入定,分毫不看他。
放置在左前侧几案上轻轻推过来一盘芙蓉糕。阿姒眼睛不听使唤地看了一眼,又冷着眼移开视线。
青年慢道:“此乃芙蓉糕,内子曾对此赞不绝口,女郎不妨尝一尝?”
阿姒依旧冷着脸。
听到他说“内子”,又一阵恍惚。
她的锋芒都藏在微微上挑的眼尾,清亮眼波里噙着惯有的懵懂,好奇道:“大人不是尚未成婚么,何来妻子?”
晏书珩不无怀念道:“是上次说过的妻子。当初她坠崖后,我们偶然重逢,私下做了夫妻,本想替她寻回身份后堂堂正正迎娶,谁料她却被贼人掳去,巧的是,和女郎被掳的时机一样。”
这话几乎明晃晃地把两人间那层纸撕开,但阿姒不上钩,眼中讥诮:“私下做了夫妻,不就是外室?大人若真对那女子有情,如何舍得委屈她。”
晏书珩低头苦笑:“当初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该再周全些的。”
阿姒不再说话,他将芙蓉糕推过来:“女郎不妨尝尝?”
阿姒疏离道:“多想,我不喜甜食。”
他笑了下,长指拈起芙蓉糕,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我的妻子喜爱甜食,尤其喜欢安寝前吃点心,可惜她脾胃不佳,常会积食,我只能狠心约束着。但她狡黠,常在我外出时贪嘴。”
阿姒静听着,短暂地失了神。
晏书珩兀自笑笑,把芙蓉糕送入口中,甘甜的滋味蔓延开,冲淡心里细微的失落。吃完这一块糕点后,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清茶饮了几口,用白帕拭嘴,这才继续安静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