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看在大老爷的面子上,一家子和气,不跟你们计较也就罢了,策哥儿一个孩子且知道‘恩义’二字,整日里劝着守着,生怕他母亲悲痛过度伤了身子,你们倒好,一个个忘恩负义的忘八羔子,大老爷的棺材还在外头灵堂上摆着呢!”
秋雁一蹦三尺高,指着刘氏与周氏的鼻子啐,“你们一个两个,可都是大老爷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你们当初求富贵那会儿一口一个哥哥嫂嫂的央给着,如今大老爷出了事儿,你们下作胚子黑了心肝儿的鬼,看着我们夫人与策哥儿孤儿寡妇的好欺负,竟伙同外人做一出阴阳扣来谋产业是吧!”
“人都说长嫂如母,你们丧良心的害寡嫂孤侄,太阳地儿里站着就不怕叫人戳脊梁骨!便是这些都不提,上头还有国法约束着呢!当今天子亲赐的长益县主你们也敢害,这会儿倒是腆着脸来讨情了?”
“讨你祖宗八辈儿的奶奶个攥儿!我家夫人心善,你秋雁奶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秋雁气势汹汹,周氏敛起眼皮子底下的机灵劲儿,畏首畏尾地抓着刘氏衣裳,往后面躲,“二嫂救我!大嫂这丫头可真凶,怕是连咱们也要降服了呢。”
刘氏被秋雁指头戳在脸上骂,早就生出一肚子怨气,又被周氏这么暗戳戳的一鼓捣,也跟着来了劲儿,“你这死丫头,你疯魔了不成!金碗盛稀饭,你装贱装到你姑奶奶脑门儿上了!主子们牙齿碰舌头,闹两句不快活,那也是主子们的事儿,又与你这骚蹄子有甚干系!”
秋雁与她怼:“老不修的腌臜货,你站谁地盘儿上胡沁呢!”
刘氏上去薅着秋雁的衣领子,扇她俩打耳光:“去你娘的吧!吃屎的狗才撒黄汤子论地盘儿呢!你不过是我们家买回来的奴才,癞虾/蟆爬秤砣,你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秋雁在自家门口被打,岂能饶她,撸胳膊挽袖子,招呼跟前儿婆子丫鬟一拥而上,与二房、三房带来的人甩巴掌扯头花,打的好不热闹。
外头骂的太脏了,谢妩听的头疼,站门槛朝外头观望,刚准备叫个人出去制止,忽觑见谢长逸站在月亮门后抱着胳膊朝她这边看。
“……”谢妩没说话,避开目光,兀自回屋。
谢长逸跟在她身后一同进来,理了理袍子,在正首主位坐下,揭开桌子上吃剩的茶盏,抿上一口,笑问,“这是年前叫他们给你送的桂花吧,应是跟宝兴斋的陈皮一起吃,味道更好,水也差了点儿,旦旦山的泉水回甘,泡花茶是最好的。”
“哎?云中府这地儿有没有清浖适口的山泉好吃?”
谢妩不与他说话,跟前儿的嬷嬷是从京都陪嫁来的,望望小姐的脸色,再看一看大爷,笑着上前一步应声,“却是没有的,北域多沙土地,像样的石头山都不多见,更何况好沏茶的山泉了。”
“多嘴,你出去。”谢妩斥道。
那婆子眉眼低敛,缩了缩脖子退到外头。
谢长逸笑着把最后一口凉掉的花茶吃净,撂了杯子,望着她笑。
“不举气!”谢妩不高兴的嗔骂,不知是说那婆子,还是指桑骂槐叱某个没眼色的人。
“梦见过好几回今儿这景,天朗气清好春光,一抬眼,二妹妹,就在跟前儿。”谢长逸发自肺腑的感慨,“好妹妹,再赏我杯茶吃呗。”
“世子爷要吃茶,回京都吃去,那么大的忠勇侯府,有老太太,太太疼着你,还能短了你的茶吃?”
“这就又改称呼了?”谢长逸嗤笑,人前还喊他‘大哥哥’呢,私下里竟生分成这般。好在他大度,不跟她小孩子一般计较,笑着把杯子递过去,“二妹妹的茶吃进嘴里,唇齿留香,老太太、太太那儿,可吃不到这样的。”
谢妩翻他一记白眼,推开两回,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叫人取花茶来。
“这桂花茶还得配上四明老冰糖一起煮,才好吃。泡出来的寡淡,尚不及冬里的绿茶。”谢长逸得寸进尺,茶还没吃进嘴里,就捏一撮干桂花在那儿评头论足起来了。
“说你是二师兄偷人参果,才不假。方才你吃的那口是我在庄子里自己做的桂花蜜,用作暖胃止痛的。”谢妩收起花茶盒子,他手里还回来的一撮,她不要了,“至于四明老冰糖,年里还有,我给吃完了,还没打发人回京都买呢。”
“怎么就胃疼了?”
谢长逸耳朵里听不进论冰糖的事儿,抓起她的手号脉,“多是你平日里三餐没个定时,才把脾胃给吃坏的,秋雁他们也该死,你没胃口,她们跪着求着也得让你吃一些才是……”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触碰令谢妩惊恐,她抽手,仓皇后退,站远了才羞怒斥他,“谢长逸,你放尊重点儿!这里是韩府!”可不是他忠勇侯府,能任他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