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来,我自己看。”
杉妈妈取来木匣,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封信,还有几篇韩策最近写的文章,其中更有上一届的大考题目,‘研覈是非,以温故而知新’。
不得不说在大悲大怆之下,那孩子似是一夕之间长大许多,通篇文章条例清晰,又引典故一论,作证实例,较从前更甚有大长进。这个水平考高阳书院,也未尝不能一试。
书信里写的无非是问安道好的话,韩策自言在崔家待得很好,崔世子给他请了大夫,汤药吃下几日,身上核桃大的肿包就消下去了,只是头疼的症状还在,大夫说要改了方子再养些日子,才能固本。
崔世子给他找了个夫子,这几日在教《大学》的内容,他听了许多,但从前念的书少了,知识不牢固,尚有许多不懂,每日只想着多找夫子请教,灯下夜读更是有别样趣味。
谢妩看后,不禁也笑:“那傻孩子,真是年纪轻,没见过世面,挑灯夜读,不得把眼睛看坏了?也怪我给疏忽了,云中荒蛮,大户人家也不使念书的书童呢,我也就给他找,如今到了京都来,自然事事都依着京都的规矩来。”
她想了想,吩咐道:“去济世堂找江掌柜,就说是我的话,教他买个会识字,口舌伶俐的书童来,给策哥儿送去,同崔家那边就讲,是北边带回来的人,从前就跟在小少爷跟前儿念书的。”
济世堂是谢妩的祖业,与谢家这边不相干,掌柜的叫做江保,一家子身契在谢妩手里捏着,做事也是牢靠细心。
济世堂乃传承百年的老药铺,坐堂大夫一手推拿之法堪称第一,那老爷子与谢妩祖上是世交,宫里太医院相聘,人家也不肯答应,后来谢妩养在了忠勇侯府,那老爷子怕谢家的人见小姑娘年幼,觊她手中的产业,还托了太医院的关系,求着帮忙照拂些故人之孙。
谢妩记得那老爷子家的小孙子今年七岁,会念书识字,也有考状元簪花打马的志向,只是他大哥骄奢淫逸,恋了赌坊,更没法子继承家业,老爷子一片丹心,只盼着小孙子能够学了自己的绝艺,传承后世,便将小孙子按在身边,再不准他到学里念书。
谢妩有施以援手的私心,江掌柜是个玲珑剔透的心思,能参透小主子的意思。转天傍晚,江掌柜家的便领着个半人高的小孩子来谢妩跟前儿磕头。
“见过小姐,小姐千秋。”小孩儿叫五味,偏偏他家姓北,北五味,听名字就是打草药堂长起来的。
谢妩身子还不能大好,坐在屋里的竹椅上,手边放着本没看完的书,靠墙的五斗柜上摆着一盆儿琉璃花,映着茜红的纱窗,琉璃之上流光溢彩,好不夺目。
“你去给哥儿念书,平日里夫子教学,你也要听,等哥儿回头去了学里,你或是跟着做个小书童,或是听我的安排,进个差不哩的学堂,你祖父要是不依,你就同他说,‘是江妩那个臭丫头按着你脑袋叫你去念的书’,教他来同我理论。”
谢妩笑笑,话音回转:“只是有一样……你要是不用功,不等你祖父生气,我可就要先拿了你来,打二十板子,叫你脱一层皮!”
“全凭小姐吩咐,谢谢小姐……”北五味跪地给谢妩磕头。只要能叫他念书,死都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