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 怡亲王府大办老王妃寿宴,谢家虽未曾到场, 可送去的礼物深的老王妃欢心, 崔家特送了四季宫花与谢家二姑娘,也是告知京都上下, 忠勇侯府既分了家, 如今是他家二姑娘掌府内中馈, 世家往来, 多还要与谢二姑娘打交道呢, 从前种种, 那些不体面的话,便不要再说。
上有夺情之意, 赐下“慎行”匾额, 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城谢氏, 大老爷千般不情,万般不愿, 最后都化作了一道歌功颂德奏疏, 今上阅后, 与身边小胡总管念起当年忠勇侯在南征路上骁勇善战的行事, 又道,谢氏一门,唯谢飞卿有其祖父英姿,更不乏忠勇赤城之心。
特命内阁大学时王子瑜拟旨,夺服谢长逸不杖期,调天玑营统领一职,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天玑营管着京都城与京郊共五万兵马,天玑营统领更有调拨京郊卫戍营、泾川县提督营,松川县明鹤营,济川县涆涆营,必要情况下先斩后奏的特许。谢长逸是东宫的人,陛下叫他来管天玑营,便是将天玑营给了皇太女手里。
在鄞安郡王一党眼中,谢长逸是眼中钉,也是现下最渴望拉拢的人,酒席宴宴,总有各式各样的由头。
“大爷回来了!”门子跑一路通传。
府里却早不似从前那般欢天喜地,虽有弹指寂寂之意,可谢长逸却觉得从未在京都城有这般安心自在的日子。
“姑娘在做什么?”洗漱更衣,谢长逸提了东宫赏的一套头面,往隔壁院子里走。
“韩家小少爷来了,这会儿子正在姑娘那儿说话呢。”回话的小子是路白的兄弟,今年十四,跟着他哥哥在大爷跟前当了两年差,府里大变动以后,路白举荐了他在二门外管事,这小子是跟他哥哥一样,生了双见人见笑的眉眼,又是圆乎乎一张娃娃脸,谁见了他都稀罕。
谢妩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和二等丫鬟,连带着老妈妈和掌事们都乐意同他说话。二姑娘说他是有福气的面相,便赏了名字,叫路泽,底下人唤他一声小路掌事。
“韩策?他来做什么?”谢长逸声音里明显的能听出不高兴。
他有陛下的旨意,自不必守不杖期,可到底这府上还有人衰絰未褪,尚在孝里呢,这会子就上别人家里来串门,未免唐突。
况且,老太太大圆满期间谢妩掷重金,在朱衣巷给那姓韩的买宅子开府,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他今日又来,还真把谢妩当老子娘使了?
谢长逸脚步加快,一脑门官司迈过月亮门儿。
母子俩没在屋里说话,而是在南边廊子尽头的听雨亭里,摆了茶点,铺纸研墨,正是有说有笑。
“大外甥来了。”谢长逸将东西放在谢妩手边,临案赏画,顺势隔开韩策与谢妩的距离。
“好漂亮的妆匣?我的么?”
姑娘家没有不喜欢这些珠玉首饰的,谢妩又善装扮,戴了新步摇,再高兴也拘拘谨谨地走路,生怕磕碰坏了,她爱珠宝首饰,更珍惜有道,京都城里的珠宝铺子不少,独谢妩撇下胭脂宝肆一应,在寸土寸金的朱衣巷里开了家‘华胜轩’,为京都珍宝修缮头首。
单是看妆匣盒子,就知道是宫中制物,打开来看,里面放着的是一套錾刻嵌珠头面,两对儿花头桥梁簮,一支四棱镂空花筒簮,大小凤钗各一支,又有缠枝牡丹拨式簮,搔头簪,金兔,香囊不等,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是好东西,我不管,你拿到我这儿来,就是我的了。”谢妩笑着将妆匣合上,秋梨上前欲收起放好,却被她伸手拦下,“你这丫头,也忒听不出好赖话,我逗大哥哥玩儿呢,你就当真了?”
谢妩轻轻推开妆匣,还与谢长逸面前,“这东西宝贝,宫制里也是上品,必不是你买了来的,谁借花献佛?或是求我改个新鲜样式?”
谢长逸道:“我就说吧,这上头的东西瞒不过你,殿下偏偏不信,还叫我假托是自己从外头重金求购,送来与你欢心。这下可好,你一眼就看穿了,倒叫我没脸。”
谢妩今日心情不错,听他贫嘴,也抿起嘴笑,将自己帕子塞他手里,“喏,擦干净了,便是有脸了。”
“你呀!”谢长逸拿着帕子,还真往自己脸上擦,逗得谢妩咯咯笑,站在外侧的韩策也跟着笑,只是笑中带了几分苦涩,果然……她还是在京都的日子自在许多,从前在云中,可从未见过她有这般轻快神情。
谢长逸将韩策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给了下马威,打一巴掌自然要再给个枣子吃。
“大外甥今儿来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谢长逸居上睥睨,看了看桌上的打了形,没来及设色的秋山旅行图,大略也猜到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