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词戏是如今一种新兴的玩意。乐器伴奏,歌女唱词,辅以优伶表演。说是戏吧,不施粉墨,说是词吧,又多了情景。二位若是感兴趣,正好,马上有一场就要开始了。”
阁主淡声道:“就这个吧。”
那人道:“好嘞,您二楼请。”
一楼戏曲尚未开场,阁主带着皎皎穿过走廊,却听见身后某桌有人道:“这多半是鳏夫带着女儿来的。小姑娘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母亲。”
又有人道:“唉,男人就是不会带孩子!你看看那孩子背上的血。多半是死了老婆,就肆意拿着孩子发脾气,打完了又心疼,带过来哄一哄。怕人认出来,还戴个面具,躲躲藏藏的。”
阁主闻言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步。到了楼上,便让其转身,挥手除去了血迹。
皎皎道:“谢谢您!不过,您刚才为什么不反驳啊?”
阁主笑道:“反驳什么?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所臆测的,你越解释,他们反而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是不大高兴,但与他们争辩,只会让自己更不高兴。”
皎皎道:“好吧。”
大概由于词戏是新兴的,房间门口有着醒目的标签,所以很容易便找到了位置。阁主付好钱,带着皎皎寻了一处前排的桌椅坐下,然后反手叩了几下桌子,见其面上满是好奇,于是道:“是单向隔音结界,方便说话。”皎皎这才反应过来——阁主动用术法,并不需要结印,之前为自己治伤时,也没有结印。
此时碰铃乍响,埙音幽长,皎皎抬头看向台上,只见一白发男子抱着酒壶坐在地上,模样颓废,时笑时哭,身旁有一琴,琴弦已断。又见一巨型屏风,待看清上面的字,不禁愣住。此时琴箫并起,声声悲切,见桌上有三张红笺,猜测应该是本场的词 ,于是拿来细看。歌女开口,唱的正是最上面的《忆秦娥·黄泉》:
衣冠墓。相思不到黄泉路。黄泉路。日日错弹,未得君顾。
醉时不解别离苦,还教明月穿朱户。穿朱户。庄生有鼓,尾生无柱。
词尽,徒留碰铃清响,埙音苍凉。皎皎道:“祖师和他夫人的故事,竟然已经流传到这种程度了,我自己都还是昨天才知道的。”
“没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已经被编成戏了。想来山上不愿将此作为谈资,山下却没有这个忌讳,自然对此津津乐道。”
“津津乐道”四个字咬得有些重。但皎皎没有察觉,只是看着屏风上的两首绝笔,叹了一口气:“原来那‘黄泉’不只是一座碑亭,还是一座衣冠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