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风范地打发完了前来敬酒的另一小拨人，温澜找了个借口，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暂时离开了会场的中心，来到人迹罕至的外间，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立定了，微微地松了松西服衬衫的领口，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你居然也躲到这里来偷懒了？”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他飞速转过头，看见身后灯光更黯淡一些的地方，有个皮质长沙发，上面坐着个女子：三十来岁，随意披散的长卷发，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容色端丽，秀美中又自有一种叫人无法轻视的干练与冷艳。然而此刻她坐在那里，光着脚交叠双腿，把高跟鞋随意地扔在一边，又莫名显出一股率性和随意来。

“原来是你。吓我一跳。”看清那人是谁后，温澜重新理了理自己刚刚松开的领带，从容转过身，唇边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我本来就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只是来观礼的。倒是你，堂堂大设计师，藏锋的前首席执行官，放着那些客户不招待，居然藏到这里来了？不怕他们等会满场找你，绝尘？”

“我已经奉陪了那么久，反正来来回回也不过是些恭维场面话，听得人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再说了，”顾绝尘冲他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来，“自从产品发布的那个时刻起，一切对我来说就已经结束了——后面不管我再怎么想，产品都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手，变成了完全独立的、由更多人决定其命运走向的存在。你我也都清楚，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些人其实也不是冲着我来的，甚至也不是冲着产品本身来的，而是更关心产品背后流动的那些东西——这些，现在都是莫敛在负责。反正他会一直在那里，尽职尽责地陪他们完成那些必要的信息交换，顺带表演完一全套的社交礼仪的。”

窥探，攀比，示威，打压……这样的场合，向来就是暗流涌动的搏斗场，供那些有权入场的人物在其中交易和争夺，用金钱、权势、资源，交换更多的信息与话语权，在锦衣华服的遮盖下，演绎出烈火烹油般的热闹虚假繁荣。

他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你这次的设计，的确很不错。非常优雅且耐看。”温澜笑了笑，从容转向另一个话题，“说起来，我虽然之前就看好‘藏锋’，但也没想到这次它能把各方面资源整合得近乎完美。做出来的成果，各界的认可度和评价都很高，最终给我们公司带来的投资收益也远超预期。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的成功都是空前的。”

“莫敛最近几年一直都很勤奋，公司现在被莫家人自己收回去，上下也更齐心协力一些。不过，能有现在这样的盛况，也得感谢你们这几位朋友，尤其是你这些年在暗中的推动和支持。”顾绝尘看着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不用否认，温澜——我知道你这次虽然是代表公司出面，但你个人其实也一直坚定地力挺‘藏锋’，为此甚至不惜多做了若干个应对各种情况下可能会有的投资失败的备份计划来分解风险和劝说委托人，在营销和宣传上也帮了我们很多忙。不然就算有那样优美的产品设计和莫敛一直以来的努力，我们最后也走不到这一步。”

“我只是觉得那是你们应得的。”温澜垂眸，算是默认。

“算了，你这个人，恩恩怨怨，总是算得很分明。阿藏当年，可真是攒下了一笔大功德，唉。”顾绝尘说到这里，似乎望了望远处，见大厅那边一切似乎还是原样，便又回过头来，冲着温澜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好了，例行公事谈完了，下面是更私人一点的场合。坐过来聊点别的？”

温澜看着她比之前显得更为柔和的神色，倒也没太犹豫，过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和对方礼节性地保持了两三个身位的距离，端坐直了，“你想问什么？莫敛的事？”

“……看来你果然知道点什么。”顾绝尘从嗓子眼里哼笑了一声，“他居然什么都没跟我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早恋约会意外撞上我，不久后就和那个小朋友闹得一拍两散，因此留下了什么不好印象——我明明什么都没跟别人说，阿藏是自己看出来的。他稍微查了查就发现对方那个小朋友道德品行有些不端，背地里还有些虐待小动物的不良嗜好，怕将来莫敛被带歪了、或者受到什么暴力伤害，这才提议他们不要进一步发展下去。要不然他才不会那么干涉自己弟弟的感情问题。”

“呃。”温澜这是第一次听到莫敛这些过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试探着问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