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内
一众文武官员跪坐在软垫上,各抒己见。
自从山东六国再一次结成合纵的消息传入秦国,群臣之间也有着诸多观点。
有人建议议和。
此时的秦国,虽然有着各家学派打着资助大秦学宫的名义给予的军费资助,还有纸张、书本的暴利,但终归是有些被水工令郑国修建的水渠消耗了太多国力,交战的确有着诸多风险。
而只要等待那条计划之中能够灌溉泽卤之地这整整四万余顷的水渠建成,秦国将再无敌手。
只是,也有极端的臣子,认为这条水渠祸国殃民,耗费了多少国力,动用了多少徭役,应当废止。
朝堂上也不时有人弹劾这位入秦修渠的韩人,若非嬴政维护,恐怕这条费时多年和诸多人力物力的水渠,就要无疾而终了,而郑国估计也免不了五马分尸的结局。
无视这些极端的臣子,其实嬴政也未尝没有想过议和。
秦人善战,秦人好战,但秦人并非莽夫。
若是水渠修凿完成,那么山东各国,都将被踩在秦国的脚下。
只是,山东各国并不可能同意议和。
秦国多贤臣,山东各国亦不乏能人。
各国饱学之士之中也未必多是空谈之人,自然看得出此刻秦国的虚弱,以及那条水渠的重要性,尤其是这条计策,是韩非与张良共同谋划,张开地执行。
所以,议和之说被嬴政直接驳回。
议和不成,那便只能行征战杀伐之道。
“寡人,欲亲往函谷坐镇。”
嬴政话音落下,并没有得到他预想的秦人欢呼鼓舞的模样,而是一片寂静,空气都仿佛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凝固了。
“王上不可!”
出乎意料的,阳泉君芈宸这个甚少参与军政大事的纨绔竟然站了出来带头反对。
“王上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
芈宸是真的急了,楚系的利益全部在于嬴政一人之上,若是嬴政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
附言芈宸的臣子不在少数,他们都反对嬴政御驾亲征。
嬴政反问道:“先祖都曾御驾亲征,为何寡人不可?”
“列国合纵自惠文先王始,惠文先王屡屡亲镇函谷抵抗列国合纵,昭襄先王年少之时便前往前线抵御合纵,庄襄先王亦然,为何寡人不可?”
秦王亲征,这几乎已经成为了秦国的传统。
而且,每一次山东列国合纵犯秦,历代秦王都会亲自坐镇函谷关,鼓舞士气。
当年列国合纵,景翠攻克武关,一路北上攻至距离咸阳不到百里的蓝田,惠文王嬴驷带着相邦张仪等群臣,号召嬴秦宗室全族及关中秦人上阵御敌,最终坚守到了楚军后路被切断不得不退兵之时。
所以嬴政认为自己御驾亲征,绝不该是这般被群臣反对。
但群臣也并非没有自己的考量,且不说秦国还没有到了嬴政不御驾亲征便要亡国的危局,这十年来,秦国连丧三王,秦国再也承受不起一位君王的薨逝了。
若是嬴政有子嗣也就罢了,可嬴政刚刚加冠,还未正式娶妻,更遑论子嗣,若是嬴政出了什么事,秦国恐怕要再来一次季君之乱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公子成蟜身上。
如果嬴政有任何不测,那么公子成蟜将是秦国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连李斯、冯去疾等嬴政的郎官也看向了公子成蟜,目光不乏恶意。
说到底,成蟜的母系是来自他国,曾经又在楚系的支持下被推着试图与年幼的嬴政争夺过储君之位。
嬴政对于成蟜这个弟弟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就不会给予这个弟弟许多权力。他也没想到只是提起亲征之事,却被群臣联想到了成蟜的身上。
嬴政的目光向着身旁扫去,却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那两道人影。
张机告假在家没来上朝,而吕不韦则是作为此次抵抗合纵联军的秦军主帅,已经先一步前往了蓝田大营,开始调动各地秦军,御史大夫王绾则是暂时替接替了秦军后勤辎重的调配。
如今嬴政虽然亲政,但终归还是太过年轻,并非所有人都对这位年轻的君王完全臣服,还有不少秦国老牌贵族与后来的外来贵族尚且在观望之中。
没有吕不韦的坐镇,威望尚且不足的嬴政要想令朝堂重臣毫无保留地听令,还是有些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