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筒的那边,是校园里的林间小径,夜深了,自然也就静了。
于是在听筒的那边,在那头大概静了有一二十分钟的模样,风声、雨声、一些树叶相错而传来的哗啦啦响声,开始相继传来。
他抬头望天,是开始落雨了。
他撑起伞,便听到那头的雨声落在扇面。
刷拉拉地响,响得让人只能听见那雨声。
它是一瞬间落下来的雨,顷刻间就变成了连天的雨幕。
它落到每一片树叶上,让整个天地间刷拉拉地响。
她那头也是。
于是陈清就知道了,她并没有回到宿舍之中。
那她去了哪。
他听着那头的雨声渐渐的小了,而后又渐渐大声,那雨滴似乎落到了地面上,而后有很大的狂风吹过。
紧接着,他听到了林夫人口中传出的响声。
她在说话?但她在和谁说话。
他皱起眉,而后扭头进了教学楼内。
此时,他就能听清了。
“他真的死了?什么叫他真的死了!我跟你说过!这些事不能做不能做!”
在那头,她忽然沉默了。
“我知道……警察找到我了。不过看起来也没多重视,叫了个小孩过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她轻声说着,忽然语气里变得格外愧疚。
“风头过了我们就走吧。我家里很有钱,你知道的,你和孩子我都能养得起。”
“没事的……没事的,仪式的东西我清理干净了,都是些可以烧掉的东西。”
“对……除了那个神龛……其他的都丢了……我用不着你来操心这个!你关心好自己吧!那个小鬼刚刚才说要去你那!”
陈清听着,忽然愣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女人居然是旧识,这两个本应该怒目相斥的女性……
还有她们口中的神龛,仪式。
他皱着眉头,好像狄兴安的死真与这二人相关联。
他听着那头的雨声又小了,紧接着又慢慢大了,一直到他听见雨声变得铺天盖地了以后,他的身影才迈入雨幕当中。
那雨下得很大,从城南到城北,从城西到了城东,他走到哪,哪哪都在下。
他淋着雨,裤脚已经湿了一大片;像他这般的人不多,雨中就他这一个,他走在雨里,走了许久才走进那位名叫于微莲的女子,她所在的校园。
校园里人很少了,毕竟下着雨,又毕竟已经是深夜十点钟了,走在校园小径上的人就更少了。
少的一眼望过去,整个学校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寻常人怎么会在破天大雨之下走出了呢?
可她却不是,她走在那条小路上,一步三回头,打量着自己身前身后,打量着自己小径四周。
“于微莲?她在那做什么。”
他低声嘀咕着,也未曾想到,他只是进了校门,就见到了于微莲的身影走在小道上,这里刚进校门,甚至离学生宿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她在这做什么?
她又准备做什么?
她衣着奇特,穿的一身黑衣,撑着把黑伞,若非陈清目力过人,他是绝对看不到的。
可她是要做什么,她专门穿成了这样,紧接着,陈清便恍然大悟了过来,噢,今天是狄兴安死去的第二天……不,应该是第三天了,前天夜里发现的,到现在,是三天了。
他放低了手上的伞,看着于微莲身影消失在雨幕当中后,当即便跟了上去。
那一条土路上很难走,一步下去深浅各有,那些淤泥尝试着留住每一个走在这的生命,留下它们独特的痕迹,他就跟着这些痕迹往前走,一路走了大约有三五分钟后,地面上的脚印就开始变淡了,她走上了校园内的石板路。
陈清踢去脚上的淤泥,看了眼前面,在面前,左侧是这所大学的体育场,而体育场内已经全然灭了灯,前方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下是一个凉亭,凉亭内已经湿透了,雨水冲刷走了脚印与污渍,令大理石制成的亭台光亮而洁净,那台面能照出人,照出那张沾满了雨水的脸露出一丝丝笑。
她也许是担忧有人见到,于是她时不时地往路上看,往右侧的教学楼那边看,可教学楼那边早已黑了一大片,少数几盏灯也拉上了窗帘;于是她往来时的路那方位置看,可路那边,雨幕掩盖掉了一切,她只能看到近前十米不到的距离,于是她认为,那边是没人的。
就算有人,也不会有人见到的;她如此想着,却怎知道在雨幕之中,在近四十余米的小路外,有一个人遥遥相望。
他见着那女子从书包中掏出了许多东西,有黄的、有白的,黄的是纸钱、买的看起来就很精致的纸钱,面额细致,从几十到几百万应有尽有。
白的是模型包装,或者被称之为纸做的模型会更合适。
那些纸张做成了模型板的样子,若是细细拆分,想来也可以做出对应的模型才是。
他想了想,又上前几步,在这个距离,手机可以勉强拍到亭子里的信息。
但人眼,仍是稍有不及;所以她还是不知道,她还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她凝神静气,将那一叠的纸钱挨个点亮,一张张地点,让火光在雨夜里格外明显、一张张去点,就会让纸钱烧得分外细腻,那些烧尽的灰随风一吹,在雨夜里便格外不可见。
“她在祭奠?”
但感性却在否认这一观点。
她是被背叛者,狄兴安出轨于另一个人,不……等等。
他皱起眉头,忽地一下,脑海中有灵光乍现。
她不对劲。
他看着前边,他看着亭子里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了关键。
“纸钱太精致了。”
他一步步靠近,打开了手机以收录着自己脑海里闪过的灵感碎片。
“包括那些纸模,我想,那纸模就是狄兴安喜欢的东西。”
他说着,已走到距离凉亭二十余步的距离:“她很用心,这就是问题,她太过于用心了。”
“那些纸钱暂且不提,那些纸模又怎是两天内就能搞定的东西。”
他看着面前,看着那女子从包里拿出金砖一块,面色渐冷:“更别提,你还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有关狄兴安的死讯。”
她听着耳边出现的声音,神色顿时慌乱无措,她匆忙将手中的金砖塞回包里,她面色煞白,将凉亭内、桌子上的烟灰火光一扫干净,她看着雨幕的方向,一位已被淋湿了裤脚,神色冷淡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趁着伞,另一只手上在录着像,他便继续说:“你怎么知道狄兴安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