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意识到这点后, 摩柯怔松了许久,双肩骤然塌了下来, 顺势又坐回了干草铺就的地上, 发了好长的呆后, 一手枕在脑后又躺了回去。
身下是松软的地,身前是乌云散去的漫天星光, 苍穹无垠, 而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本该如此。
他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弧, 心里又低低道了遍:本该如此。
她……是应该走的。
于情于理, 她都应该走,她不应该留在一个怪物身边。
她是对的。
可是明明如他所愿,明明他应该高兴的,为什么胸口那处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好像被钝刀来回刮蹭研磨一般……
摩柯垂落在身侧的手忽然神经质的战栗了一瞬,下一秒猛地扣住身下潮湿的土壤,因用力指骨微微泛白,薄薄的病态苍白的肌肤下苍青色的血管如蛛网似的蔓延,亦如野兽的獠牙刺破脆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片片坚硬骇人的青鳞,他一片一片沾着筋带着血连根拔出,顷刻血流如注、血肉模糊。
每拔出一片连着血肉的青鳞,如潮水覆顶的剧痛叫他浑身抑制不住的震颤,而他咬着牙关,忍着满腔浓重的血腥气一片一片又一片的拔出、剥落。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用功,拔出的青鳞如野草般又疯长了出来,血肉模糊的伤口转眼又恢复如初,再拔再长,再拔再长,周而复始,终于他放弃了。一手盖住双眸,任由青色的鳞片覆没全身,他好像…又陷入年少时坠入的那个泥潭,泥沙不断涌入他的口鼻,卷着他堕入泥泞、粘稠的无尽深渊,不断沉沦、沉沦……
“想什么呢?”
广袖留香,随着话落熟悉的馥郁馨香袭来,一只微凉且软的小手搭在了他手边。
一道脆生生的只属于女孩儿的熟悉的清叱声好似破晓的第一缕光、撕裂苍穹的惊电一般,在他粘稠的暗无天日的世界划出一道豁口。
光泄了进来。
没有碰到他的手,仅仅隔着一寸的距离,摩柯却能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微凉的体温。
就是这只手一如那日,亦如此时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即便他看不见,即便他永远摆脱不了这一片黑,但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她还在。
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对于他来说一生也难以摆脱的黑夜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那手的主人此刻正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撑在湿润的草地上,屈膝,歪头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这算是阿沅恢复记忆来第一次见到摩柯。
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她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