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橪放下手中的活儿,在碗里挑了大块烤得最适宜的肉放到蘸料中一裹,递至齐韵手中:“野味就是要趁热才好吃呢!齐妹妹你快尝尝看。”
沈凝酥见此状倒也见怪不怪,往日在府中哥哥最疼的就是自己,可自从来了这铜铃城,哥哥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送到齐韵姐姐跟前,她早已习惯了。
“谢谢巍橪哥哥。”齐韵接过沈巍橪手中的肉,轻轻咬了一小口,就像小猫吃食一般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尝,举手投足间已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哪里像一旁的沈凝酥,正敞开了肚皮狼吞虎咽,翘翘的嘴巴上沾满了油渍也全然不知。
沈巍橪看着两位妹妹正吃着自己亲自猎来烤了的兔肉,心底溢出满足。
回忆起往昔,沈凝酥眸子亮晶晶的,只是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泄漏了哀愁。
方嫣恐触及她伤心之处,急忙打断谈话道:“我看此时已过了午憩的时间了,若是打定主意见齐贵人,已可派人前去她宫中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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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酥点点头,转头叮嘱了清絮一句请人时需得礼貌周全,小心些莫让太多人看到,便让她前往听竹馆。
听竹馆恰如其名,房前屋后种满了竹树,如今已是深秋,叶子已全然落光,唯剩光秃秃的枝干,令人看了倒生出几分冷意。
馆门前是一片连绵的假山,伴随着溪流颇有隐士的滋味,走过蜿蜒的游廊,独见一黛色砖瓦修缮而成的拱门,这儿便是宫门口了。
入内,抬头可见一扇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影壁,韵味雅致尤为引人入胜,清絮因有小姐的叮嘱不敢停留细细赏看,驻足于影壁旁的矮松跟前,朝里头喊道:“奴婢朝云宫宫女清絮前来拜见齐贵人。”
彼时齐韵正站在殿前的廊下喂鹦鹉吃食,听见有人来访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将瓷罐放回到身后小宫女捧着的托盘上,又净了手,由霖画搀扶着往外走。
“奴婢朝云宫宫女清絮参见齐贵人。”
“你家小主要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贵人,小主说自入宫不曾好好的到贵人宫中拜访过,实在是辜负了同为嫔妃的情谊,听闻今日茗湘苑的戏不错,她与邀月楼的方美人请您一同前去听听戏。”
齐韵点点头:“她们已经到了?”
“已在茗湘苑候着了。”
“霖画,去将我的披风取来。”
茗湘苑里的人不多,方嫣与沈凝酥却是远远地坐在亭子里,台上正演到热闹之处,咿咿呀呀的唱腔自空中传来,沈凝酥手托下巴似在认真听戏,心底却焦躁不安思绪胡乱飘浮。
方嫣知其心意,轻轻拍了拍沈凝酥的手背安抚道:“姐姐莫急。”
一抹纤瘦的身影自碎石小径而来,沈凝酥的目光便已紧紧地追随着从未挪开,待那人走至跟前,沈凝酥反而从容淡定了许多,三人笑意盈盈地行了宫礼,围坐于石桌旁认真听戏。
台上演绎着荡气回肠的人间绝恋,方嫣入了戏动了情,正垂泪不止,余下二人手忙脚乱地安慰着,你一言我一语间疏离感已荡然无存。
“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不过如此,方妹妹何苦为了这戏本子掉眼泪。”
“齐姐姐你是不了解我们方妹妹,最是内心柔软如棉的,莫说因听戏垂泪,她平日里只是看书也常有哭泣的。是不是?小哭包。”沈凝酥一边用手帕替方嫣擦眼泪,一边逗笑着说。
方嫣听罢轻轻拍开她的手:“去你的,莫要取笑我。”
齐韵笑笑:“经年不见,沈家妹妹也有了当姐姐的样子,会照顾人了。”
说罢,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戏台之上。
“今日二位妹妹邀我前来,所为何意我已猜了个大概。”
“昨儿午后我嘴馋想吃御膳房的藕粉桂花糕,特让霖画去领点儿来,她经过御花园时听得假山之后有人暗议谋害之事,虽只捕获只言片语,却也让我提前知晓当夜家宴恐不太平。”
“我亦不清楚幕后主使是何许人也,只知道她并非冲宫嫔而来,本意是为了除掉皇嗣,至于嫁祸于谁便是当机立断见机行事。”
“昨夜事发后回到宫中,霖画对我说藏在假山背后密谋的二人,其中必有一人是将矛头指向你的老嬷嬷。”
沈凝酥听了齐韵的话已是心惊肉颤,她抬头望着齐韵身后的侍女:“还请霖画姐姐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与我听。”
“回禀沈小主,因当时御花园极静,二人的声音奴婢听得真切,所以昨晚那老嬷嬷一在皇上太后面前开口求饶,我便凭着声音认出了她。同样依着声音我敢肯定与嬷嬷接头之人并非舞姬澄秋。”
“那人叮嘱老嬷嬷借摔跤之由吸引众人目光,为推倒希昭媛争取时机,且见事成立即嫁祸于旁的嫔妃身上,只道出零星线索即可,诸如衣服首饰之类的,不可明着与谁为敌。”
“只听这短短的谈话,便可想而知幕后真凶是何等狡猾,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方嫣由衷地感叹到。
台上戏曲愈演愈烈,台下三人的气氛却是渐次低沉,人人皆知宫墙内求生如刀尖嗜血,可真正身临其中还是会被接踵砸来的陷阱唬住。
齐韵见眼前二人皆黯然失色,回应方嫣道:“方妹妹的话倒是道出了我的心声,昨夜回宫我亦是一晚上未睡好,原只是好心提醒二位妹妹,却未曾想祸事当真落到了凝酥头上。”
“还得多谢姐姐提醒,也幸而昨夜有你们替我说话,否则我当真是不知如何应对。”
晚膳时分,广阳宫殿内独海云伺候太后用膳,二人不过随意聊些家常,正尽兴,门外探子来报。
“让他进来吧!”
“启禀太后,今日午后沈才人派人去听竹馆请齐贵人一同看了戏,作陪的还有方美人。”
“沈才人与方美人交好是人尽皆知的,只是她两何时与齐贵人扯上了干系?”
海云低垂眼眸适时提醒道:“因着前朝之事,沈才人与齐贵人幼时皆在铜铃城待过一段时间,太后您忘了?”
“原来如此,哀家这脑袋呀!已是年老不中用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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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还有一事回禀太后,听长乐宫的眼线说,太后娘娘您生辰,洛妃回宫那日,她先来您宫中请了安,从广阳宫出去后还去希昭媛宫里待了半会儿。”
“噢?洛妃同谁也是淡淡的,怎的出宫一趟回来,转性了?”
“希昭媛原本还在为是否出席家宴的事而犹豫,后来洛妃邀她一同前往,也就应下了。”
太后点点头:“接着给哀家盯着,另慎刑司那边可有进展?”
“并无进展,慎刑司里大人不敢擅自用重刑,故未问出些什么。”
“午后哀家已经与皇帝商量过了,蓄意谋害皇嗣已是罪该万死,为了以儆效尤,若是嘴硬适当用些重刑也并不为过。”
“小人遵旨。”
夜幕笼罩下的皇城显得格外寂静,甬道上,兰若宫的宫女喜极而泣向嘉德宫跑去,惊得两旁的宫灯摇曳闪烁。
彼时皇上已歇下许久,孙公公领着徒儿在廊下当值,正双手环抱胸前打着盹儿。
孙九顺认得出这是兰若宫的人,见她面露喜色,已将事情猜出个大概,安抚道:“姑娘莫慌,你且慢慢说。”
“孙公公,我家小主快生了。”
孙九顺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寝殿跑去报喜,梵昭听后亦是激动不已,衣裳也来不及仔细穿好便匆匆往外走,一向沉稳的君主坐在轿辇之内忍不住催促宫人再加快些步伐。
虽孕期经历了惊吓,但希昭媛这头胎却生得格外顺利,梵昭还未踏进兰若宫大门,已听得里头传来婴儿清脆的哭啼声。
见皇上进来,宫内的人乌泱泱跪在地上,掌事姑姑果蕊率先开口:“恭喜皇上喜得长公主。”
“恭喜皇上喜得长公主。”
“平身。希昭媛产女有功,传朕旨意封为希妃,兰若宫上下伺候辛劳,赏三月俸禄。孙公公,你亲自到内务府盯紧,好生预备兰若宫的赏赐。”
“老奴遵旨。”
消息传到朝云宫时沈凝酥正与宫中丫鬟太监围坐一桌行拧酒令,已是酒过三巡正尽兴。
“外头闹闹哄哄的,唯有你偷得逍遥快活,哎呀,这是喝了多少?瞧这脸蛋沁红的。”
方嫣进了屋一边解开披风,一边道。
“参见方美人。”
方嫣免了众人的礼,也坐到圆桌旁:“你家主子喝了多少了?”
“快一壶了吧!”清絮回这话时,神情中难掩心虚之色。
“胡闹。”方嫣看了看沈凝酥面前还未喝的满满一盅酒,“这杯我替她喝了吧!”
见此状,众人皆笑,邀方美人一块儿玩。
“汀儿,尽梅,你两酒量皆是不错的,快来坐下,我们邀月楼主仆三人须得好好杀杀这朝云宫上下的锐气。”
“方妹妹好生没脸,咱们已喝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才带着你宫里的人来,如何公平?”
“你若非要说不公平,我们先自罚三杯也就是了,何如?”
“好呀!好呀!”
众人听得此话纷纷雀跃击掌,那福宝更是殷勤得紧,早已替她们斟好了酒。
推杯交盏间夜已渐深,沈凝酥已醉得如梦如痴,却还不忘挽留同样醉眼朦胧的方美人:“妹妹,外头霜寒雾重的,你们又喝了酒,索性宿在我宫中一晚吧!咱俩也好说说闺中话。”
叶岚也开口道:“方小主请留步,我且去整理好西暖房,汀儿姑娘与尽梅姑姑也可安然入睡。”
方嫣酒劲正盛,哪里还与她们客气,只是痴痴地笑着:“那今夜我们便宿……宿在这儿,可得给我家汀儿、尽梅的床褥铺得暖暖和和。”
“必定是暖和的,我朝云宫虽算不上华贵,却也不缺这十床八床的被褥。”
听得沈凝酥回应这话,主仆皆笑,不过又是忙碌一阵,各自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