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端着一壶茶放到木几上斟了两杯出来。
宁太后笑言:“哀家记得从前你喜欢喝碧螺春,不知多年以后的今日,习性可有改变?”
“凡是老臣认准了的,历经沧海桑田也绝不会变。”
“习性可变,只是莫要摇摆不定才好,你说哀家说得对吗?”
“自先帝在时老臣便效忠于太后您,如今光阴匆匆已过二十余载,时岁更迭、忠心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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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哀家且嘱咐你一件事。”
“只要太后您开口,老臣定当是赴汤蹈海、万所不辞。”
“想办法了结那舞姬的命。”
长孙喻震惊地看向宁太后,终究不敢多言。
待人走后,海云用安神香熏寝被,而后将纱帐轻轻放下:“太后娘娘,奴婢想不明白,若照此情形查下去,真凶或许就浮出水面了,突然取了那舞姬的性命,真相可就真再无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那日哀家生辰,是洛妃求情要哀家解了璃昭仪的禁足,后来又是她引诱希妃赴宴,这种种迹象令哀家实是害怕,万一洛妃她真是始作俑者,皇帝会如何处置?哀家又该如何向晋山交代?”
闻宁太后提起郑晋山此名,海云长久地沉默了,过了许久方道:“可皇上、太后待洛妃已是不薄,若她还如此掀风作浪,可不辜负了天家的一片容忍之心?”
当夜丑时,舞姬澄秋咬舌自裁于慎刑司,其尸首被草草了事丢进了远郊乱葬岗,死相除长孙喻外再无人看见。
翌日清晨,沈凝酥闻此消息狠狠干呕了好一阵子,清絮满脸担忧地上前递上手帕为其拍抚后背,安慰道:“人死债消,此番风波也总算告一段落了。”
沈凝酥眉头紧锁,看不出开心:“当初张氏指罪于我,如今二人又都莫名自裁,只恐我身上的唾沫星子是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那小主的意思是?”
“命手下的人暗地里接着查吧!虽说人证已死,但我总得力寻些线索,以防今后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是。”
天气愈冷天色暗得愈早,眼看远空又渐次擦黑,沈凝酥睡了一日刚起来用了点晚膳,又无甚精神做旁的事,只懒懒地倚靠在小榻上打盹儿。
珠帘声清脆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冰凉的秋风自外朝屋内灌进,沈凝酥抬眸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方嫣。
“这般慌慌张张,可是有什么事?”
“快,披上披风,我带你看热闹去。”
方嫣面色红润、笑语嫣然,一支羊脂玉芙蓉花发簪斜斜地叉在发髻上,披着湖蓝色薄披风,令沈凝酥忍不住想常听人夸赞女孩子小家碧玉,便是眼前这样的吧!
“不去,外头冷清风大,伸手不见五指的,我害怕得紧。”
“少来这一套,清絮,快伺候你家小主穿厚袄子。”
“不去不去,若要我去,也行,你得告诉我是何热闹?”
“自然是人挤人的热闹,快别犹豫了,走吧!”
拗不过方嫣的盛情,沈凝酥略施粉黛,披着前些日子新做的鹅黄并蒂莲绣纹披风出了门。
二人由一众太监侍女簇拥着往绿吟园走,那儿地处邀月楼山脚,里边不过是寻常花草树木之景,因偏远而鲜少有人光顾,今夜不知怎的,远远地便听得见喧闹喝彩之声。
“我在凉亭上喝茶,远远地见山脚有光亮,便寻下来一打听,原是戏班子在这练杂耍呢!”
已至园口,只见里头看热闹的皆是宫女太监,沈凝酥有些犹豫,停在原地低声对方嫣道:“围观的都是些宫女太监,你我此时突然出现是否扰了旁人的兴?再说人多手杂,恐不安全。”
“你我带了如此多的随从,怎会危险?”
正犹豫之时,人群向四处散开,中间的空地上有暖金色的光在暗夜中绽放开,耀眼夺目、美不胜收。
沈凝酥的目光被吸引住,不由自主地往杂耍班子前靠了靠,一波接着一波的铁花接踵盛开,如烟如雨、瑰丽斑斓。
突然有人从背后环抱住她:“酥酥,那日秋水阁烟花虽美,却陷你于险境,是朕未能护好你,今日朕特命人于绿吟园打铁花,只盼博得美人一笑。”
“妾身无论身陷何般境地,只要皇上心里有我,便已足矣。”
一旁的方嫣见此场景,已悄然离去。
回宫路上,汀儿不解:“小主,皇上只说让您去带沈才人一同看打铁花,以了了当日您两看烟花未尽兴的遗憾,皇恩如此,小主您怎还悄悄走了?”
“皇上嘱咐我去哄沈姐姐来绿吟园,这番心意是为她而备,我不过是顺带着的,又何必不识趣。”
“可……奴婢看着,皇上也是很看重小主您的啊!否则怎会今日特意赏了小主喜欢的叮当镯。”
“帝王家最不缺金银珠玉,难能可贵的是用心二字,如今与沈姐姐为伍,但凡她有恩宠在,我总能分得一杯羹,又何必计较那么多。汀儿,民间常有一句俗语,叫贪心不足蛇吞象,我已知自己生性如此成不了皇上最爱,莫不如安分守己稳稳当当地走。”
这一番话令汀儿沉默了,她搀扶住自家主子的手臂,慢慢地拾阶而上。
潇潇寒风刮在脸上刺骨地疼,方嫣站在石阶上,回望绿吟园的火树银花,淡然一笑,星星点点的光在她眸子中明明灭灭,徒留孤单。
次日清晨,宫女托着净脸的水盆、玫瑰花露、巾帕、粗盐等物自内殿出来,福宝迎上去准备询问叶岚是否传早膳,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道:“快去太医院传太医,小主似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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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福宝片刻也不敢耽搁地跑到太医院将人请来,待细细诊脉过后,太医方道:“启禀小主,您这是急火攻心兼闯了冷风所致的风寒。”
“是了,罗太医果真医术高明,还请太医为我开出良方。”
“药方已写好,共两副,第一幅是驱寒解毒的,第二副则是调养巩固的,小主各喝七天应是无碍了,待会儿微臣回太医院取好了药,再亲自送来。”
“不劳烦罗太医跑一趟。清絮,一会儿你跟着太医去将药取回来。”
“是。”
罗太医方走,沈凝酥又宽衣回到榻上静养,只觉体内如烈火燃烧,人却如同置身冰窖,浑身酸软眼前昏昏沉沉。
梵昭刚下了早朝,洪广立刻急急地禀告:“启禀皇上,沈才人感染了风寒,已宣了罗庸为太医诊治。”
男子的脸上带有一抹愁色,眉头紧锁:“严重吗?”
“听说已是卧床不起了。”
听完这话,他大步流星地上了轿辇,不等洪广开口便亲自下令道:“速去朝云宫。”
白茫茫的雪地一望无际,积雪甚深已没过人的膝盖,一只体型精硕的猎犬在前头带路,拨开厚重的雪花,刺骨寒风自四面八方侵袭来,宛若刀剑割得人肌肤生疼。
“哥哥,等我,哥哥等等我。”
突然一只凶猛的狗熊自丛林深处跳出来,小女孩跌进雪地里避让不及,双眼紧闭发出尖叫。
“啊!”
“你醒了?”
沈凝酥是从尖叫中惊醒的,映入眼帘的是男子焦急而关切的脸庞。
她回过神来。
如今是在富贵威严的皇城里,寝殿辉煌华丽,锦被柔软暖和,空气中散发着淡然雅致的安神香的气味……
因做了噩梦,榻上美人脸蛋儿通红,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浸湿的发丝软软地贴在脸上,真真令人瞧着心疼。
叶岚端了温好的药走进来,梵昭接过一勺一勺地喂她喝:“都怪朕不好,夜里喊你出去,才致你受了寒气。”
“皇上哪里的话,秋去冬来,本就是容易病的时节。”
她吃着药,小脸皱到一块儿,被细心的梵昭发现了,宠爱笑道:“怎的?很苦?”
“中药自然是苦的,苦得妾身一口都不想吃。”
“你若不吃,病怎会好?”
“皇上还没听妾身将话说完呢!这药虽苦,但因是皇上亲手喂妾身的,便不苦了。”
“小孩心性。”
清絮是自小跟着沈凝酥一同长大的,她虽未听得里头的动静,却知自家小主素来怕苦,正巧端了一碗冰糖雪梨炖汤,并一小碟山楂糕过来,梵昭亦是接过来亲自喂沈凝酥:“山楂恐冲了药性,喝点梨汤。”
她半倚在他怀中,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喂梨汤,不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抬头看他,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猫儿。
“梦见什么了,竟吓得你尖叫惊醒?”
“妾身梦见一只大熊扑向妾身。”
“就连做梦也如同小孩儿般。”
“哼,皇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