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轮徂迁,百战之将军往矣,岁纪绵邈,千年之风波岿然。补天柱地,世褒匡攘之功。负屈衔冤,身被绞缢之酷。抚事追往,临亭怆怀。
魏伯言待他拜毕,转身继续朝西而去,不多时已经到了钱塘门。魏伯言径自出城,城外便是西湖。沈放跟在身后,只觉心中仍有些波澜起伏。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尽忠报国、南宋中兴四将之首的岳武穆彼时在民间的声望之高,一时无两。沈放小时候更是没少听父母讲岳飞的故事,想英雄豪气,气吞山河,眼见能直捣黄龙,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屈死风波亭,英雄际遇如此,怎不叫人扼腕。
沈放此际却是想起岳飞的另一首《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首词作于绍兴八年(1138),宋高宗和秦桧已力主和议,不准动刀兵。遥想当年,将军夜不能寐,耳听蟋蟀嘶鸣,秋意阑珊。
沈放忽然想起自己在破庙之中,多少夜晚,也是如此的心意难平。他这些时日心境万般变化,如同老了十岁,更平添了许多伤春悲秋的心绪。
魏伯言折道向北,沿着湖岸而行,走不多远,前面一座大宅。沈放看那宅子雄伟,只道魏伯言是来访友。走到近前,却是一个书院,门头“乾元书院”四字韵度润逸,汉魏风骨,竟是朱熹亲笔。
沈放忍不住道:“乾有四德:元、亨、利、贞。元是四德之首,乾元,乃是天道伊始之意。呵呵,这名字气魄不小,也不怕犯了官家忌讳。”
魏伯言道:“教化乃国之根本,何忌之有?”
沈放道:“此处与那国子监、太学,不过一步之遥,有珠玉在前,此间学子岂不是相形见绌?”
宋时教育之风盛行,前所未有。京城有国子监、太学,各地州府皆有公学。民间则有各类私塾、义塾。
而书院自唐玄宗时期始创,东都洛阳紫微城的丽正书院首开先河,但彼时的书院只是整理收藏书籍,撰写文章之所。
书院到宋时终于发扬光大,由朱熹进一步奠定了书院的教育制度,真正成为教育、学术之所。宋时可考的书院便有一百七十三所,江西庐山的白鹿洞书院、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河南商丘的应天府书院、河南开封的PY书院、湖南衡阳石鼓山的石鼓书院、江西上饶的鹅湖书院、江苏江宁的茅山书院,都是名垂青史。
但书院毕竟是民间发起,纵有名士大儒坐镇,仍是远远不能与国子监、太学相比。宋初仅设国子监,学生名额甚少,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仁宗时设太学,范仲淹庆历新政后,太学人数增多。宋神宗赵顼时,扩建太学,学生已达两千四百人。 武装魔女
宋熙宁、元丰期间,推行王安石创立的“三舍法”,即在太学中分置外舍、内舍与上舍,建立了一套品德与学业兼顾、平时考查与升舍考试并重的升舍及诠选制度。
三舍学子称太学生,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的优秀子弟中招收,皆为各地州府推荐,堪称囊括天下英才。
国子监与太学乃是国之最高学府,舍生两年考试一次,考试成绩和当年公、私试分数校定皆达优等,为上等上舍生,即释褐授官,一优一平为中等上舍生,准予免礼部试。两平或一优一否为下等上舍生,准予免解试。
进了太学,不出意外,大半人都能做官。太学之优,可见一斑,是以沈放有此调侃。
魏伯言摇头道:“此间的学子人人入的了太学,可太学的学生未必入得了此间法眼。”
微微一笑,又道:“太学里教的,此间人人都会,此间人会的太学中多半人却是不懂。”
沈放知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也是笑道:“那倒真要见识见识。”
魏伯言眉头微皱道:“你这小子倒是惫懒,不当的事的,若不是有我带着,这里你怕是连门也进不来。”
沈放摸摸鼻子,道:“晚辈江湖闲人,这读书的本事自是远远不如。”他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书虽有读过一些,但与真正的儒生一比,那是云泥之别。去岁进林府之前,曾与战青枫等人望湖楼论道,其中有当朝名士韩淲在座,众人相谈甚欢。初见且罢,两日之后,沈放心中便是明白,若论学识,自己与这韩仲止怕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倒也叫他对读书人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突然想到六师兄谢少棠,六师兄学问之好,应也不在韩淲之下。此念一起,心中突地一阵莫名的焦躁。
魏伯言看看沈放,待他神情稍复,方正色道:“我知你是学武之人,可你这江湖之上的武道,最是无用。我此次带你前来,就是要你明白,这书院里每一个人,所学都比你有用的多,你若用心肯学,未来还是可期。”
沈放神色微变,轻轻一笑,也不接口。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心道,莫非他也知道我练不了内功,武学一途难成大器,要劝我改弦易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