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乃是武人,身带兵刃,一看便是可疑,知道难以蒙混过关。索性趁夜寻个松懈之处,偷偷潜了过去。不敢策马急行,又专寻树木茂盛处,走了一夜,才算深入了金境。
上了大路,行人渐多。一年前,他也曾去山东,一路之上,汉人半数还是汉服,此际路上接连遇到几个汉人,都是胡服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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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平安也未留意,北地沦陷已过一甲子。起初金人逼迫汉人胡服剃头,激起汉人反抗,如今不管了,汉人反是穿上了胡服。
金人衣左衽、窄袖,一看便知,但其实这衣服式样却是跟契丹人学来。
萧平安寻思去山东寻宋源宝一起上京,便是折道向东。
他走了一夜,也略见疲乏,见前面一个小店,卖些茶水粗食,过去要了碗面。此际天色尚早,店外摆了几张桌子,也有不少人坐着吃饭。
萧平安三两口便是一碗面下肚,觉得未饱,又要了一碗。正吃着,忽然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
萧平安眼神一扫,马上那人一身暗红衣服,看样式似是本门弟子,不觉一愣,衡山派在南,弟子无事少有过江。
正待追上去看看,却听旁边桌上一人一声长叹,道:“哎,又是个衡山派的好汉。”
萧平安微微一怔,对那人一拱手,道:“敢问先生,如何晓得是衡山派?”
对面六人显是一伙,居中说话那人四十多岁,唯独他穿着汉服,看模样是个行路的商人。见他来问,却是一阵惊慌,道:“没事,没事。”
萧平安心中狐疑,见他不愿说话,也不勉强,心道,不妨自己追过去看看。起身结了面钱,牵马上路。
他本以为那人去的不远,当能追上,但策马跑了盏茶功夫,那人连个影子也不见。想是跑的太快,已将自己远远抛下。
萧平安更觉有异,若无要事,岂会如此纵马疾驰,拍马又追。没走出多远,胯下马却是一个闪蹄。
萧平安心中大悔,他骑的是从派中借的一匹老马,脾性老实,腿脚却是不灵。他只顾追人,未想已经走了一夜,那马已有些吃不消。
萧平安下马查验,好在那马并无受伤,但也不敢再跑。就在道旁坐下,放那马去道旁吃草。
过了半个多时辰,身后道上一群人行来。萧平安见正是适才小店一起吃面的几人,这次再不顾,上前拦住那中年文士,道:“劳烦则个,适才所说究竟何事?”
那人吓了一跳,只道萧平安是有意在此相候,急道:“不敢,不敢,官爷,我等都是良民,绝非作乱的贼子啊。”同行之人也是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萧平安道:“先生莫要误会,我乃是南人,刚刚到此。”
那中年文士大大松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疑惑道:“此际还有南人过来么,你来此作甚?”
萧平安道:“乃是投亲。”
那中年文士连连摇头,道:“北边去南边投亲的我见了不少,南边过来的当真凤毛麟角,莫不是你此间的亲戚也飞黄腾达了么?”
萧平安怕露马脚,含含糊糊道:“便当是吧。还是请问方才那人?”
中年文士回头看看,左近就他们几人,仍是压低声音道:“说来话长,你刚刚过来,自是不知。眼下都说大宋要打过来,金人也紧张的不得了,各地都在抓探子奸细。”
身旁一个壮汉摸摸身上胡服,似是穿的很不舒服,啐道:“什么探子奸细,分明就是借机抢掠我等。”
另一人忙道:“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
中年文士道:“这后生看着不似坏人,你等不必担心,跟他说说也好。后生啊,我劝你还是回南地去,这北边,汉人日子不好过啊。”
顿了一顿,道:“如今金人以清查奸细之名,对汉人大加盘查,稍有错处就拿到狱里。大街上,见个穿汉服的,必要上前盘问,十个有九个都要抓走。囹圄成市,赭衣塞道。大家怕的不行,只好都穿上胡服。”说到此,连连摇头,眼中颇有不平之色。一行人中唯独他还穿着汉服。
萧平安心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河南与山东如此不同,这还不到一年,局势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心急同门之事,见他扯的有些远,道:“方才你说那人是衡山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