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捏住嗓子学小孩子说话,山岗之上,鸦雀无声,众人只觉如鲠在喉。
萧平安幼年做过乞丐,却从未遇到如此残忍之事,听在耳中,只觉气冲斗牛,怒道:“什么人,怎如此歹毒!”
他声音不小,群丐也都听到,却无人理会,山岗之上,一时竟是无人开口。
萧平安看看众人,心中忽起疑惑,莫非这些人都是知道的清楚?
史嘲风面沉似水,目光扫视一圈,道:“刘振武何在?大名府路是你在管吧?”
人群中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起身抱拳道:“刘振武在此,回帮主话,是属下管辖。”此人身材不高,满脸胡子,相貌甚是凶悍。
史嘲风厉声道:“他说的可真?”
刘振武背上七只麻袋,他这个年纪,能有七只布袋,并在一路做到舵主之位,在丐帮也算是精英之选,此际也不见慌张,点头道:“确有此事。”
史嘲风也不发怒,道:“那你有何解释?”
刘振武道:“这两年光景不好,出来讨饭的越来越多,愿意给钱给食的却是越来越少。”微微一顿道:“即便如此,这两年的收成,也比往年要差。”
史嘲风冷冷道:“我问的是‘采生折割’,残害儿童,有问你收成吗?你振振有词,莫非还觉得自己做的对?”
刘振武仍是不卑不亢,道:“不敢隐瞒帮主,如今遍地是人遗弃的幼儿,又以女孩居多。容貌尚可的,还有个去处,只是百里无一。样貌寻常,甚或粗陋的,也只有我帮才能大量收留,若不是可怜她等,岂有活命。”
他口中的“去处”人人知道是什么所在,除了烟花柳巷再无别处。可实际上,自有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被遗弃的幼儿绝大多数都是这些地方也不肯收留的。
史嘲风怒道:“放屁,你叫他等去行乞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每日折磨,刀割火烧!”
刘振武道:“实是如今世道不好,帮中收不上钱来。”
史嘲风怒不可遏,随手一捏,已将椅子扶手捏断一截,甩手掷出,骂道:“混账东西,我丐帮也要敛财么!”
两人相距五六丈,刘振武也不躲闪,“啪”的一声,正中额头,登时鲜血直流,刘振武也不擦拭,道:“此事北方三位长老也都知道。”
丐帮六大长老,平常传功长老蒋绪中、执法长老何安在两人都在南方。掌棒长老穆清泉常随史嘲风左右。掌砵长老范思章、左护法长老丘胜炯、右护法长老霍定方三人则是常年在北。
众人见史嘲风显是一腔怒火,随时可以喷发,可这刘振武居然不怕,原也是惊奇。猛地听他此言,都是恍然大悟,原来他居然还有三位长老撑腰。
只听哈哈大笑之声,却是孙弘毅一旁发笑。
史嘲风也不理他,侧身望向右首,似是有意为之,掌砵长老范思章、左护法长老丘胜炯、右护法长老霍定方三人都坐在这边。
掌砵长老范思章就在史嘲风身侧,此人与其余人样子大是不同,白白胖胖不说,身上衣服虽也满是补丁,却洗的干干净净,一头白发蓬乱,却不见脏。此际手中还捧着一只茶壶,就连史嘲风都是没有。
见史嘲风望来,呵呵一笑,脸上肉堆作一团,轻描淡写道:“帮主,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恶丐之言我看也无须理会。依何长老之言,挑筋抽肌便是,日后他若还要胡说,不妨舌头也割了下来。”
史嘲风摇头道:“我非是畏惧他一人之言,而是我丐帮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范思章皱眉道:“帮主可知本帮一年用度几何?”
史嘲风道:“银钱向来是范长老管,我记得去年报上来,花费是四百多万两?”
他话一出口,朝东海、萧平安几人都是吃了一惊,不想丐帮这一年的花销如此之大。
范思章道:“帮主记得清楚,这五百多万两,咱们本门的兄弟大约两万人,花费一百一十五万两。天下的乞丐都在咱们账上,去年实是三十七万八千之数,这些人花销共计一百八十七万两。其余官面、江湖上的往来八十四万两。最后救济穷人一百二十三万两。总计五百零九万两。”
萧平安等人只觉惊讶,朝东海却是脑子飞快,心道,两万弟子,花费一百一十五万两银,平均一人五十七两半银子,这丐帮哪里穷了?
要知道南宋之时,一两银子可兑三贯铜钱,寻常小户人家,一年花费也不过二十到三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