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下半辈子难活啊,叫我咋过啊——”
明府的保安有着超乎寻常的眼力见,即便乌漆麻黑一片,也认出了燕京几位举足轻重的爷,小跑着过来请安。
和老太一道的男人见识不俗,早对边上两位气质凛然、出类拔萃的公子哥有所留心,这会一听保安问好的称呼,颇有醍醐灌顶的滋味。
只是箭在弦上,进退两难。
他平静道:“两位姑娘,我是好心相劝。老太太没了儿子,不能再没孙子,她活不下去。”
“而且,诸位还不清楚。我们老家十里八乡,没人不认识她的,十多年前,她捅了自家男人十来刀,因此入狱坐牢,奉劝两位,交友需谨慎。”
一语惊四方。
奚燕猛地抬头,
郁拾华听得真切,眼神微凝,和程善北对视一眼。
置身事外的薛慕童嘴巴微张,捂嘴压住喉咙间发出的惊呼。
唯独她们俩人,不为所动,了然于心。
喻姝轻嗤道:“您说得骇人,怎不见你退避三舍。”
温禾更是不屑:“十多年前意味着什么,还敢说自家男人,结婚证都没领过,应该是强奸犯——”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柔,一字一顿,直叫人毛骨悚然。
“啥子强奸犯,她家人都许了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家够宽容了的,还拐走人家孙子,不是赶着逼死人嘛。”
“要把孩子还回来!”
“杀人犯还想隐姓埋名,掘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
周围帮衬的男女眼见主心骨发话,纷纷出言助长气焰,嗓门越扯越大,言语越发放肆无度,很快那猥琐恶心的男人一把手摸了过来,若非喻姝眼疾手快地打了过去,正正碰到她的胸膛。
“劝你们别欺人太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用的着给旁人家这么卖命!”喻姝冷冷一笑,眼中布满阴云,平素示人的温雅从容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只觉心中有万般怒火灼烧,发狠道,“做人留一线,这么得罪个敢捅人的杀人犯,不怕将来祸及后代吗?”
杀过一次人,便容易失去对人命的敬畏之心。
在某种程度上,杀人和出轨一样。
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尤其是奚燕这样无所顾忌的底层人。
甭管是高高在上的阔少千金,还是黄土地中刨食谋生的乡野百姓,对此都有自己的认知和愚见。
叽叽喳喳的无关男女顷刻变身为哑巴,连那想吃豆腐的中年男人都畏首畏尾起来。
毕竟真挨了一刀算谁的,老太婆可不会替他们出医药费,顶多叽里呱啦地叫骂一通。
郁拾华幽幽地注视着与往日迥然不同的女人,几乎要附着其上。
“大半夜地,咱们走吧。”眼看四周的打量视线越来越多,温禾悄声和她俩咬着耳朵。
“走什么!还我大孙子,我已经没了儿子,再没亲孙子可要怎么活,李家五侄子哦,你可不能不管,我个老婆子见不着孙子,还不如吊死在城楼下!”
老太耳朵比狗还灵,眼瞅着形势不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大腿嚎丧模式。
喻姝不错眼地捕捉到那所谓李家五侄子眼里的疲累。
“你听好了,我不会让你见他的。”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奚燕终于开口。
老太噎住,停顿片刻后整个陷入癫狂模式。
奚燕对此司空见惯,压根不管她,只照自己的思路说:“跟你回去干吗?能有在燕京读书来得好?真为了你心爱的大孙子好,就不该来找他。”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副欠肏的婊子样,你今晚不把孩子还回来,我老太婆今晚就不活了!就死在这小区门口给你看!”老太横眉竖目,狰狞到就差把奚燕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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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燕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活动了下手腕脚踝,径直往另一方向而去。
死给她看有什么用,杀人偿命,她早接受过法律的制裁了。
“这可是燕京城,你信不信我坐到中北湖的门口去告你!”老太七窍冒烟,上蹿下跳地扒拉着上前拦她的保镖,还用贼不标准的普通话兴风作浪,“眼瞎吗?那可是杀人犯,杀人犯!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我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婆有什么好怕,你杀了我儿子,连孙子都不肯我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你们这些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不帮着我这么个可怜的老婆子,还护着她一个杀人犯,简直没法活了!”
森琪森瑜常年在燕京活动,出入皆是名流场所,哪里见过这种品类的老巫婆,不仅生龙活虎,精神抖擞,而且言辞犀利,将倚老卖老发挥到极致。
“明明听得懂普通话,装什么疯呢。你瞅瞅大家看你的神情,和神经病没啥区别,消停些吧。”奚燕咬字清晰,语气中不无嘲讽。
老太神情一僵,动作一滞,半晌忿恨道:“我个老婆子被当神经病怎么了?你个杀人犯!还想独占我的孙子,凭你能给他什么教育,教唆他和老家断绝关系,当没有过我这奶奶是吧?你做梦!”
一口一个杀人犯,静谧的夜晚尤其突兀响亮。
路过行人有掏出手机拍摄的,被身强体壮的保镖劝阻着删了视频。
“所以呢!”奚燕猛地抬高了音量,轻蔑一笑,“给你养吗?你也配?!”
“看看你养出来的儿子,妥妥强奸犯,给儿子找的所谓老婆,妥妥杀人犯。好端端的孩子给你养,岂不是又酿成一个悲剧?”
奚燕浑然不惧周遭各色的眼神,语气坚硬,不为所动;“你死了这条心吧,即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也不可能让你去打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