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短短的防盗链子,出现的身影明显属于奚燕。
“燕子。”她声音里已含着哽咽。
宁挚元则在奚燕面上转了一圈,敏锐觉察到与平素区别甚大的细微表情,以及神情里还来不及掩饰下去的决然与狠辣。
奚燕越过还称不上熟悉的宁挚元,直直落在好友脸上,诚如她所庆幸,两人同样惨烈到不忍直视的过往里,唯一比自己幸运的地方。
她没生下会注定羁绊一生的孩子。
要是没有高醒言,她大约不会再回国,就算在国外作个乞丐,也胜过回国被人纠缠。
可是……
她又哪里来的选择。
“阿姝,你走吧。”奚燕只沉默几秒,便回以了个自认从容的微笑,殊不知落在门外两人眼里,堪比即将坠入炼狱前安慰人的礼貌性笑容。
“燕子,她是不是也在里面?你不要做傻事,真的。”喻姝急得泪在眼中打转,另一只手却推了宁挚元一把。
后者会意,作出被推搡的踉跄样子挨近了门边,余光留心着门缝和奚燕身体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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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燕苦苦维系着满身心的破碎,露出个不胜其扰的淡淡笑容:“她说了,儿子死在我手上,她不认也得认。所以这辈子……也不可能放过我,更不可能对他放手。”
她有些惶惑又有些释然地看向一身清贵的宁挚元,通身上下的外物也好,气质也罢,就是不该出现在安置房楼道里的尊贵人,太格格不入了。
“宁少也是。我当时不过帮了你姐姐拨几个电话而已,能成功救出完全是你家的能耐和措施到位,用不着这么多年还记着我。”
她既提起当年,宁挚元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言辞沉沉,掷地有声:“我后来想方设法打听过你的。”
可惜太迟……
她已在深渊。
“喔……”奚燕懵懂嗯了声,又不经恍然大悟,“我说那会儿在监狱里,卡上的钱还每个月不停…”
她又轻笑了两声,亏得她还误以为是便宜父母良心发现,或是自家弟弟瞒着人偷偷给她打的。
“就这样吧。”
这一生细细说来,也遇到过不少好人,温禾喻姝,包括有钱心善的宁家人,哪个都足够对得起她。
偏偏最最该对得起她的骨肉至亲,各个无视她,践踏她,视她如草芥,弃她如敝履。
奚燕掉开了和两人对视的视线,直接合上了门。
她关门的力气不小,结果却是横亘在门框上死死掰住的几根青葱手指,从嫩白转换成了猪肝色。
嗯——
喻姝一声闷哼,咬牙硬是没叫疼。
“阿姝!”
奚燕再怎么失心疯,也没忍心再关。
加上宁挚元的手也伸了进来,意图和喻姝一块把门撑住。
“燕子,你出来吧。我知道的,人目前肯定没事,当年的事你已经付出过代价了,律法上你和他家两清了。”
喻姝几近失声哭道:“况且燕子,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再付出个十年呢?为这样不配为人的人锒铛入狱,怎么会甘心呢!”
“只要高醒言高考结束,你俩就去国外散心旅游,不要再回来了!她还有几年可活,随便她在国内发疯就是了!你不欠她的!”
趁着奚燕心神摇摇欲坠的出神间隙,宁挚元眼疾手快地通过门缝一把拉扯住她,神色恳切,郑重道:“奚燕,你就当给我家一个报恩的机会。你是高醒言名正言顺的至亲,奶奶也好,其他人也罢,没资格和你争的,你相信我。或者,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宁家的实力总值得你开一次门吧。”
“燕子!”
喻姝泪意阑珊,忍着心底不断冒上来的酸气,絮絮道:“高醒言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你要是出了意外,不管是死还是生不如死,他怎么办?如你所说,他已经有了对不干不净的父母,你难道要他长大后亲自来监狱探监吗?还是每年今日拎着花篮来坟地祭拜你呢!”
“咱们再忍忍吧,还有十来天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点日子了。”
或许是探监两字太击中奚燕的灵魂深处,又或者祭拜两字太戳人肺腑,她没再作无畏的挣扎,一抬手解开了防盗链。
迫不及待闯入的两人分工明确,喻姝死死拽着奚燕,仔细打量着她外观上有可能的伤痕。
宁挚元则一眼看见了伏倒在餐桌边的老人家,脚边有食物残渣和摔落的一只瓷碗。
他一阵头皮发麻,皱眉问:“吃了什么?”
“一点安眠药。”致不了死。
“我先叫人送去医院洗胃吧。”宁挚元直接叫了助理和保镖,又关心起了奚燕,“你也去做个检查。”
喻姝初步确认好友的肉体无损后,慢慢敛了外露的诸多情绪,脸上的异样潮红消散下去,胸口气息不定的起伏趋于平静。
“是谁指使的?”
没人通风报信,凭一个腿脚泥巴都没洗干净的乡土老太,能顺利摸进安保森严的别墅区?
“她哪里肯说,只一口咬定没有别人。”奚燕低声道,她坐在一个半旧的圆凳上,神情有些呆滞。
宁挚元十分上道地包揽过去:“这些事你别管了。从今日起到你们母子出国,事无巨细,都是宁家的分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