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纠正蒋芹话里的你家二字,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她和郁拾华纠缠到这份上,说什么都会像是狡辩而已。
“他为什么抓你哥哥?”喻姝不紧不慢道,“你也和郁总相处过,他难道是什么黑社会吗?会随便抓人?”
蒋芹被问住了。
因为确实,她不知道哥哥做了什么得罪了郁拾华。
“反过来说,应该是你哥哥更像混黑的人吧。”喻姝不是看不起蒋芹,而是她身上的气息气质太像初高中的小太妹了。
这也不难推断亲哥哥八成是个社会气息浓厚的人。
“什么混黑,我和你说,随意抓人是犯法的,你赶紧打电话给郁拾华,让他放人。”
蒋芹不管不顾起来,哥哥在赣城做了那么多年,从没什么出格的事儿,没道理说来燕京几天就变了样子。
最大可能是,犯的事儿没有多大,但是惹到了郁拾华。
就没那么容易善终了。
“我打电话给他?”喻姝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微笑过后立刻沉下脸来,语气冰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打?你哥哥得罪了郁拾华,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找郁拾华求情?”
所谓公私分明,郁拾华这点上做得从来令她刮目相看。
喻姝轻易不想做那种仗着‘宠爱’随便干涉郁拾华的人。
他那么理智冷静,轻易做不出来绑架人的事儿。
十有八九是踩到线了。
要么干脆就是那起车祸的直接相关人员。
“你!”蒋芹显然被噎住了,只是她救人心切,一来没多和来电的那位打听亲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事儿,二来更不懂为什么要来找喻姝转弯抹角地求情,直接找郁拾华不是更有用吗?
细论起来,她和郁拾华还有一段暧昧的旧情,可她和喻姝,都称得上是敌对关系。
因果逻辑上,怎么都说不通。
“你帮我一起去说,效果肯定事半功倍。”蒋芹憋了半天,找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理由。
“事半功倍?”喻姝觉得分外可笑。
今天的日子太荒唐了,八成是她生命里罕见的超级水逆日吧,一切人和事都朝着背离她的方向而去。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快要背叛自己的人生了。
她的人生即将面目全非。
“是啊,郁总喜欢你,你帮我去说,我哥哥肯定安然无恙。”事已至此,蒋芹没闹懂来找喻姝的根本原因,更意识不到自己无心地成为了阎仕淮瞄准喻姝的那把枪。
不过不妨碍她透过现象看本质。
说服喻姝一起去求情,确实是对哥哥有帮助的。
阎仕淮就是拿捏她这份心,才好心给她指了这么个方向。
喻姝有点想关门,手上刚要用力,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里聚起微冷的光,盯视了眼前天真野蛮的女人一会儿,良久才淡淡问:“谁告诉你这个地址的?谁指使你来的?”
鸡皮疙瘩很快盘满了蒋芹的身上。
她顾不得去回想是自己的哪个举动暴露了这一切,只紧张兮兮地狡辩:“没有人,是我自己想的。毕竟我还算认识你。”
这是哪门子认识?
喻姝若是贬低自己,拿自己当个郁拾华的情妇,那么蒋芹算是替代品,正品怎么会给赝品好脸色?她若是尊重自己,拿自己当郁拾华的正牌女友,那么蒋芹曾经试图取代她的位置,算是劲敌对手,不可掉以轻心;
“你怎么知道你哥哥被郁总控制起来的?”
不管是抓是捆,肯定没有了自由的通讯手段,蒋芹从哪里知道的?
喻姝越听越是诡异。
她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直接合上了特制的门。
隔音效果极好,明明蒋芹还在外头哭闹喊叫,可她隐隐只能听见一点动静,听不真切烦人的吵闹声,足够她平静下心情来思索前后因果。
她从橱柜里找出了一包面,又在大大的冰箱里拿出了一把青菜,拿着小锅随便洗了洗,准备开始煮面。
刚点起火,门禁请求响了。
啊——
她内心有点炸裂。
怎么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好好安静地待上一会儿呢。
喻姝忍下烦躁,走过去的时候想起季清泠说的事儿,神情浮现出一丝迷离,无措地摁下了同意键。
“您好,我是阎君合教授的司机。此次前来来取您需要给的物品,方便上来吗?”
一板一眼,端正无比。
喻姝很想下去,但蒋芹显然还在门外发疯。
她没什么犹豫:“可以。”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正经人,她面无表情打开了门,再次对上蒋芹骂骂咧咧的生动嘴脸。
忽然她明白了。
为什么郁拾华会被她吸引……
明明不算体面的出身过往,明明除了一张脸没有其他引以为傲的存在,明明她比自己的条件差上许多。
但她就是世俗庸碌地活在世上。
俗世气息和烟火味儿,正是郁拾华身上所欠缺的东西。
野蛮生长的蒋芹,的确是燕京富贵公子会被吸引的野味儿,还没被规训,还没被同化,还没养成一举一动宛如流水线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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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样啊?”蒋芹愤恨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发泄似的把链条包包打在了门上。
要不是有求于她,又隔着厚重的大门,她都想扑上去咬喻姝了。
喻姝不得不感叹,因着蒋芹年轻貌美的模样,生气也是生动可爱讨人喜欢的,浑身充斥着活人气息。
不像她,明明外人眼里过得荣华富贵,从里到外却没什么生气,反而透露出行尸走肉的气息。
生活无趣,性格无趣,为人处世平平淡淡,没有丝毫亮点。
郁拾华喜欢她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帮你。”喻姝对上蒋芹,颇觉头疼。
蒋芹在方才几分钟的单方面叫嚷中,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她能拿什么来要挟喻姝。
好在她也是有点见识的,她立刻复原了一遍那日蓝度,蔡亚青和喻姝的渊源过往。
喻姝睨了她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慢慢笑道:“所以呢,我要是不同意,你预备怎么拿这件事儿制裁我?”
蒋芹还是有点心虚气短的,她头回干这种勾当,业务上多少有点不熟练,她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圈,说:“你不是好奇是谁打电话告诉我的吗?那么我回答你,我不认识这个人。”
呵。
喻姝扯了扯嘴角。
别人说出来或许是假话,但蒋芹不一定。
她估计真不认识。
或者,对方不放心叫她知道。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蒋芹自以为是地想出了个好点子,脸上居然有了点得意。
“你都不认识他,你告诉他什么?你要不现在回打过去,看看他会不会接。我和你赌,他要是接了我就帮你,如何?”
喻姝挖了个显而易见的坑。
但蒋芹一点没察觉。
她欢天喜地地掏出了手机,立刻回打了过去。
果然如喻姝所料,电话铃声都跳转到语音提示了,对方还是没接。
蒋芹急了,又赶紧打了第二次。
嘟——
规律又平稳的声音回响在孤独的走廊上。
一连三次,蒋芹宛若一个傻子般,她罕见地认知到,对方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大概率,也没把她哥当成个人。
她哥,真的危险了。
“不,不是的。”她一慌乱,脸上表情就变成了很让人不忍心的那种迫切担忧气馁倔强的组合体。
喻姝看得竟然有点心动。
没等蒋芹急完,电梯门开了,是一位正装的男人。
他环视了圈四周,确定了只有喻姝这一处住户后,稳步走来。
蒋芹情绪正处于崩盘状态,一看有个不认识的陌生高大男人朝她走来,又是一身看着就正规的衣服,以为是喻姝叫了保安或者保镖,本就不稳的心境一下子天崩地裂了。
她把这个男人幻想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她压垮了。
蒋芹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欺负人啊,我哥哥就算做了不好的事,也可以送去警察局,大不了关个几天,怎么能用私刑拘禁呢。”
“你别碰我,我会报警的!”这句是蒋芹扬着染泪的巴掌小脸,恶狠狠朝那个男人说的。
无辜的助理:???
他对上了喻姝无奈又冷漠的目光,心头不免一震,他是见过先夫人的,也清楚此趟前来的目的和使命,眼前门里的女士生得着实惹人生疑。
单论长相,他一个打工的也觉得她比何媛更像教授的女儿。
“你别过来啊……”蒋芹害怕地不行,已经拨通了妖妖灵。
喻姝把东西递给了他,微微点头。
“好,告辞了。”助理同样颔首,转身想要离开,又犹豫地请示,“这位小姐……”
“没事,辛苦你了。”喻姝不想外人掺和自己的事,特别她目前对阎家,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择手段。
居然通过季清泠来逼迫她。
“嗯。”
蒋芹死死握着手机,刚和接线员说了几句话,又看那男人一点没碰着自己就走进了电梯里,赶紧着挂掉了。
“你别哭了,赖我这里有什么用。”喻姝拿不准她哥哥是个什么情况,做了什么事惹到了郁拾华。
在一切未知的前提下,她没有干涉郁拾华的想法。
人和人之间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因为谈情说爱走在一起,但不意味着彼此的所有都应该交付互通。
郁拾华不欠她的。
“有用的。你帮帮我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蒋芹用哭腔求着她,眼神清澈却仿徨无助。
正巧水开了。
喻姝赶紧着回去下面,又不敢贸然请蒋芹进门,她知道对方是赖上她了,毕竟她连郁拾华在哪都不清楚。
“我问你几个问题。”她定了闹钟,省得面糊在锅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