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韩玉珠会信任梅潞这个表妹,也不怪聂荣不相信她会作恶。
凡是恶人,心中存着戾气,就算隐藏的再深,也总会有揣不住的时候。
但梅潞不是,在原身的记忆中她是个温柔耐心好脾气,能打理家务还能交际,而且能在聂家所有的仆人全都颤颤兢兢时,安抚聂荣那头暴躁的老狮子的女人。
原身甚至多年以来都奉她为知己。
此刻的她依然无比的卑微,她跪伏在聂荣的脚边,瑟缩的像只小鹌鹑,听到陈柔嗯的一声,因为语气不对,她迅速的抬了一下头,恰好见陈柔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梅潞倒也没慌,但是很快就又低下了头。
她机械的搓着膝盖,低声说了句:“宝山是我弟弟,他错了就是我错了。”
陈柔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她似笑非笑去看聂荣,就见他的表情只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无地自容。
一个18岁,一个22岁,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差点被奸杀,剁成肉块喂鳄鱼,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但她楚楚可怜,弱不自胜,仿佛经不起一指头的孱弱。
而这就是现实,可悲又可笑的现实。
……
梁利生梁副主席是这样,关于富豪家的孩子被绑架,在目前的香江几乎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症结还是在于治安太乱,为此富人们配给了大量的保镖,就是为了防绑架,所以他就跟一开始的聂荣一样,把被绑归咎于是聂钊自己不小心。
你自己不小心被绑了,又能冤得了谁?
刚才聂荣跟他谈了梅潞姐弟给韩玉珠下毒的事,以及梅潞有可能对自己不忠的,他的怀疑,但是梅潞统统矢口否认了,还把一切全推给了梅宝山。
她向天赌咒发誓,说自己全然不知情,那些事都是梅宝山干的。
聂荣怒极,于是吼了她,也就是陈柔他们在外面听到的狮啸。
但饶是他再愤怒,也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梅潞之所以敢来医院,敢上楼,就是因为她押得准梅宝山已死,死无对症。
死人又开不了口,一切的脏事烂事她可以全推给梅宝山。
聂荣不但无地自容,而且他冷眼看着自己信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腆不知耻的当着他的面撒谎,他却拿她无计可施,他恨不能吐血,偏他的好兄弟也反水了。
他气的说不出话来,还要防着自己被气死,捂着心脏一言不发。
梁利生在被陈柔怼了之后猛吸一口,将雪茄砸到了地上:“那都是梅宝山干的。”
再看聂荣:“大哥,就算你说二夫人不忠,也不能含沙射影,要有证据吧?”
DNA检测需要时间,结果也还没有出来,聂荣又没别的证据,就不好说的太死。
梁利生跟聂荣一样出身底层,原来其实就是古惑仔,混道的。
但别看他胖,据说一身功夫了得,也足够忠诚,手腕还特别硬,做事情敢闯敢干,就成了聂荣不可或缺缺的左膀右臂。
他当然知道陈柔已经和聂钊结婚了,就是聂家三太,跟聂荣和聂钊一样是他老板,也是他不能轻慢,戏耍的人,但他还是狠狠把雪茄砸到了陈柔的脚边。
这其实是在挑衅。
他砸的是陈柔,挑衅的是聂荣和聂钊父子。
大家兄弟一场,明面上当然不会撕破脸,但内里已经裂开了。
而这也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更信梅潞,是因为当年韩玉珠和聂荣是并肩的两个老大,他们夫妻各有自己的小弟,韩玉珠也不会刻意对梁利生好,但是梅潞不一样,她只是聂荣的附属,她对梁利生就很好,感情上梁利生天然的会偏袒她。
梁利生砸完雪茄,也没想过陈柔会生气,会反击,立刻又弯腰跪到了聂钊的面前。
不过陈柔也没惯着,脚尖一点一踢,把还燃着的雪茄踢到了梁利生的头上。
梁利生头发比较长,梳的造型又是如今香江比较流行的那种大佬大背头,再加上他头发稀疏,那半支雪茄就插进他头发里了,但因为雪茄太轻,他并没有发现。
梁利生很胖,肚子很大,跪的很吃力,环着聂钊的轮椅,他再把身子往下压了压,盯着聂钊的双眼:“把阿耀立刻给我,阿钊,他对我们聂氏非常重要,OK?”
张开双臂他卖力的形容:“海砂的合同值12亿,阿耀整整跑了一年政府才批的。”
梅潞适时抬头看聂荣,声音凄凉,双手掬上:“老爷,您可以绑我的,不要耽误了咱们家的生意,想要绑阿耀,要阿耀死也行,先让他把生意谈了吧。”
富豪间家族争产,持刃相向,你害我我害你并不稀奇。
而梅潞这招形同火上浇油,梁利生再看聂荣:“大哥,您总说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英雄不论出处,阿钊是被人暗算了,可在如今的香江,遍地牛鬼蛇神,对手一个比一个精明,他要连那点暗算都躲不过,如何当我们聂氏的话事人?”
坦白说,在他看来聂钊即使是被聂耀暗算了,他也活该。
梅潞趁乱插言:“我清清白白,阿耀的血统也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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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柔看出来了,梁利生其人比较冲动,也很容易被人煽动情绪,牵着鼻子走,梅潞一哭他更上火了,环上聂钊,他伸开蒲扇似的大手:“你懂得,权力从来不是说谁给了你你就能握得住的,我们董事会七个人可以听你的,但我们要阿耀!”
再猛握拳,他指结咯咯作响,目似豺狼:“现在就要!”
梅潞停止了抽噎,眼巴巴的望着聂钊,聂荣也把目光投向了儿子。
而在梁利生的刨哮和欲要叫他窒息的逼迫中,聂钊就那么端然的坐着,因为发烧脱水而格外深的眼眶里,一双看似清澈却不见底的眸子,坦然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