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湾西南,逆刑营地里,留守的鬼大多都不曾入睡,焦灼地等待着徐老和前线的消息。
天色将明未明时,顶着鬼恨模样的齐墨镇定地穿过半个营地,解决了看守关临风的守卫,将他带了出来。
他俩的身手对付这些普通鬼兵自是游刃有余。一人一鬼避过巡逻队,低调地放倒沿途遇到的鬼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
逆刑选择的扎营地点,虽然仍在恶水以南,但离一念湾不远,又接近蒿里山,已不再是那种寸草不生的景象。
营地外不远,就是一片树林。林子不算茂密,但在尚未完全褪尽的夜色里,也足够关临风和齐墨隐藏踪迹——如果没有火光的话。
“这是等咱们呢!”齐墨看见那片橘红色的火光,微微眯了眼,“看来,咱们的计划被看穿了。”
鬼界夜间照明,都是以白骨制灯,燃起蓝白色的磷火。鬼不喜阳气,畏惧高温火焰,在鬼界很难见到这种橘红色的火光。
会在鬼界玩火的,只能是葬身于火中的亡魂,做鬼后还恰好修习火系术法。做了鬼还有机缘修行的原本就极少,烈火焚身的死法又极其痛苦,导致这类鬼对火都有极大的阴影,能克服心理障碍学习操纵用火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样的鬼,他们也就认识一个。
“我玄气只敢用一半,不如以前敏锐,可能会查漏修行者,但咱们周围肯定没有普通鬼兵的玄气场。”关临风说,“姽婳行事离经叛道,我时常觉得她和无天并不是一条心。她孤身一人来堵我们,未必是出于逆刑的授意。”
齐墨因为水鬼赵屏的原因,对姽婳恨之入骨,此时已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缚魂锁。但他到底没忘记阴司的任务和对晴宜等人的承诺,只说:“这里还不是阴司的地盘,你身上又有伤,咱们尽量别动手。绕开吧!”
关临风叹了口气,说:“只怕没那么容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他们身边的树林突然骚动起来。一棵棵大树像是成了精,用各种姿态活动起来。只是,它们看起来都很痛苦,有的弯了腰,有的发起抖,有的乱舞着树枝。树叶树枝拍打的刷刷声都像是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关临风觉得浑身一阵乏力,扭头看去,发现齐墨脸上也渗出一层冷汗来。他微微皱眉,将玄气聚集于眼,果然看见淡淡的黑色烟雾正在树林间蔓延。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穿过躁动的树林,走到那处篝火旁,对含笑托腮坐在火边的姽婳说:“同一份能力,你用得比无天好多了。若非你故意让树木在我们眼中化出幻象,我根本察觉不到这里已经被你布满了魔的术法。”
姽婳不屑地说:“无天算是个什么东西?是因为我不愿意沾染魔物,脏了自己的身子,病魔才从油锅地狱里挑了无天这个倒霉蛋,操纵着他建立逆刑,搅乱鬼界。”
关临风想起逆刑大寨主殿里的壁画,这才明白,无天所谓的“受上苍感召”得到超强能力是怎么回事。原来,无天是魔界这个“病魔”挑选的代理人,他在监牢里放出的致病黑烟,也是病魔的能力。
可是,姽婳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说自己不愿意沾染魔物,可我在南亭镇分明见过你使用魔的术法,现在你更是在展示病魔的能力。你不觉得自己言行不一吗?”
姽婳用树枝挑弄着面前的篝火,懒洋洋地说:“我虽是鬼身,但魔首收了我做徒弟,我也可算是半个魔族。我在魔界修行了几百年,所有魔的术法,都是我辛苦习来的,可不是靠谁的施舍。至于现在……”
她抬起头,眸子是一种怪异的灰色,娇好的面容极度扭曲,像是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挣扎。
关临风不及多想,直接丢了一个驱魔术过去。
姽婳挺起胸膛,迎向驱魔术。她被术法击中的一瞬间,身后便腾起一道灰影。
灰影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想再次钻进姽婳的身体,却被她用红练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