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厚爱,贺某此生,或仅能为一县之长矣。”
“罢了,勿再言悲。贺里正,应称贺振勋,引我等游览一番吧。”
方奕欲借此转移贺振勋之消极情绪。
随后,贺振勋引领方奕与小柔漫步平酋村中,逐一细述。
方奕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翻涌。
百姓们身处丰饶之地,却依旧衣衫褴褛,饥肠辘辘,那广袤的田野与巍峨的城墙似乎成了讽刺的背景。
所幸,钱粮的分发让这份苦难略微缓解,希望的种子伴随着春天的临近悄悄萌芽。若能及时播下秧苗,待到秋风起时,仓廪或将重获充实。
遗憾的是,在兖州这片土地上,找寻到具备如此学识的农学家,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唯有与当地的稻农携手,一步步摸索,一点一滴积累。
他们在平酋村里漫步,最终停步于北城门下。城门周遭,战争的伤痕历历在目,刀枪剑影的印记与零星散落的白骨,无声诉说着往日的悲壮。
北酋之战的惨烈,透过这些残迹,方奕仿佛亲眼目睹了手无寸铁的平民在战火中的哀嚎与挣扎,那份无助与恐惧令人揪心。
穿越城门,方奕的目光被城墙上的一个身影牢牢吸引——一位披挂着旧铠甲的老兵,如雕塑般静默,目光深邃地投向北方。
正午阳光洒落,将老兵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独,瘦削的身躯透出岁月与生活的磨砺,却也难掩年轻时的雄壮轮廓。
“贺振勋,边境如今安宁,为何这位老兵马不停蹄,仍在此守望?”方奕满腹疑问。
贺振勋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位是裴山,昔日兖州边军的百夫长,战场二十年,功勋无数。因伤退隐,曾是我的班头。虽年过四十,因战负伤,左目失明,左臂亦残,但他风采不减当年,管辖之下,民安盗息,连那些无赖也不敢造次。”
贺振勋的话语中带着怀念与不忍,那美好记忆与残酷现实的对比,让他心头五味杂陈。
他更愿意沉溺于七年前的梦,那里没有战争,没有苦难,只有宁静与和平。
方奕无意间触碰到了贺振勋心中的痛楚,正欲攀谈之际,小柔的一番感慨又添了几分沉重。
“侯爷,北酋人的暴行太过残忍,这位老兵马真是可怜。您应该亲自安慰他一番。”她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方奕对裴山的遭遇同样感同身受,欲上前搭话,却被贺振勋焦急地拦住:“侯爷不可轻举妄动!裴山对北酋恨之入骨,已达痴狂。陌生人靠近,恐遭其误解,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幸免。”
但方奕心意已决,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的游龙剑,坚定地走向城墙。
贺振勋与小柔担忧之余,紧随其后,他们深知,这一刻,理解与和解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方奕踏上古老的城墙,与那位饱经风霜的老兵仅隔着十步之遥。
城墙上,老兵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脸上胡须虬结,仿佛岁月的沟壑;铠甲斑驳,千疮百孔,见证着无数战斗的痕迹。他左臂空空,随风轻晃,而右臂则紧握一把细长锐利,如同稻穗般锋利的苗刀!
尽管背影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凄凉,但老兵唯一闪烁的眼中,却蕴藏着不容忽视的狠厉光芒!显然,贺振勋所言非虚,这位昔日勇士的心智似乎已被战争的重负侵蚀。
方奕未敢轻举妄动,保持着谨慎的距离,试图以言语搭讪:“裴山,你……”
话音未落,老兵竟似被邪灵附体,那唯一的血红瞳孔猛地锁定了方奕,嘶哑的嗓音中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愤怒:“北酋贼子!我要为族人报仇,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