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余医生，您手艺可真好，出手如电，一点不疼。”患者道谢。

余桦敷衍地呵呵了两声。

等患者离去，他仰天长叹：“整天面对乏味的口腔，太令人绝望了，一周有六天不想上班啊！”

“我已经拔了一万颗牙齿了，而且我还要接着拔下去，两万颗、三万颗，一颗接着一颗，无穷尽也，好想去文化馆上班，他们可以睡懒觉……”

“余桦，你的退稿信！”

一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邮差，骑着自行车来到门前，将一摞信封扔进了屋里。

“麻烦你把‘退稿’两个字去掉，凭啥一定是退稿信，我就不能发表一次吗！”余桦不满地捡起信件。

“呵呵，你小子中学毕业，汉字都认不全，你还投稿呢！”邮差日常取笑一波。

“小看人！我那叫语言简洁，学的是海明威，你以为我不会汉字？！”

余桦脸羞得红红的，梗着脖子说着什么“冰山理论”“少就是多”大家不懂的话，引得邮差和几个同事都笑了起来。

诊所内外，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77年中学毕业后，余桦当了两年牙医，今年初开始文学创作并到处投稿。

他主打一个广泛撒网重点捞鱼。

先投殿堂级的《人民文学》，如果不采用，再投次一点的《收获》《燕京文艺》；

如果依旧不被采用，就投其他省级文学刊物《飞天》《鸭绿江》等等；

最后往往投到市级、地区级、县级，乃至学校工厂的内部刊物。

底线一路降低，但很遗憾的是，他截至目前，还没发表过任何一篇作品。

所有信封拆开，除了他订阅的《收获》《十月》和《人民文学》，剩下全是退稿信。

难免沮丧，但毕竟才20岁，还有点少年心性，他立刻就忘记了忧愁，翻开杂志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我草，楚狂人又又发表作品了？《霸王别姬》！”余桦恰柠檬。

有新闻报道说，人家才二十岁，就是文代会最年轻的代表了，还发表了那么多优秀作品！

自己也二十岁，可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哗啦，哗啦，不停翻页。

终于看完了。

此刻，他心中的嫉妒完全被敬佩取代，情不自禁地感慨：“妈的，写的这么好，我草！”

《霸王别姬》为什么好？

因为程蝶衣惨啊！

出身低贱，母亲为了让他进戏班子，硬生生用刀剁掉了他的六指儿；

为了学戏他吃尽了苦头，成名前被张公公玷污，成名后被袁四爷玷污；

师兄段小楼娶了菊仙，背叛了他们唱一辈子戏的诺言，他痛不欲生。误食鸦|片他破了嗓，好心收留了小四，却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特殊十年中，他差点被折磨死，彻底绝望，挥剑自刎。

惨惨惨！

余桦有了感性认识，遂开始理性分析！

楚狂人他为什么这么写呢？

这人物遭遇的困境越多，就会采用各种方式对抗外在困境，有了各种行动，塑造的人物更立体丰富，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

“哈哈哈，我悟了！悟得很深！写小说，就是要惨，把悲伤留给读者，把发表小说拿稿费的快乐留给自己！”

他欣喜若狂，不顾周围同事异样的眼光，扭动屁股，好像企鹅在跳一支舞，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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