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澍呆住了,直挠头道:“我不……”
“对!”应玮抢下话来,“她身上功夫比你厉害多了!要是她入门,当我师姐,你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恕我直言,这位姑娘。”那女子跟着又道,“我派虽然确实正在纳新,但你若是诚心想拜入我门派之下,也不该哄骗这黄口小儿,动这些歪门左道的心思。”
“怎么,许你天天跟师父告状说我哪日没做早课,哪日偷溜出去躲懒,就不许我找这位义士搬救兵么?”
眼见那二人吵得正焦,不仅把陈澍的去处安排好了,连辈分都安排得是妥妥当当,就她本人一句也插不上嘴,连咳了好几声也没止住这劲头。她终于拔高声量,惹无可忍地大喊道:
“——我有师门!我是使剑的,一把琴也没摸过!我不想入什么琴心崖!”
应玮与他师姐立刻收了声。陈澍喊完这一声,喘了口气,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站在两人中央,看着那二人终于转头来看她。
甚至不止这二人,连四下也静了下来,经过的路人纷纷回头好奇地看向这一出小闹剧,两步开外那个小摊前吃面的人也俱都看着他们,手中筷子忘了入嘴,面条滑落,热滚滚的汤溅得衣襟上都是花点子。
何誉赶了过来,恰好听见这句,也顿住了脚步,一时默然。
陈澍就这般同那女子和应玮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一阵,才觉察出——这街上似乎静得有些蹊跷了。
这条街毕竟毗邻论剑大会的院舍,在此间行走的,都是江湖中人,多少识得这些个门派。他们如此惊诧,于是陈澍这般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来几分不对。
“……琴心崖不是使琴的,就是使剑的。”何誉低声道。
“……哦。”陈澍讪讪应了,干咳两声,面上还是挂着气呼呼的样子,心下却是拧成了麻花,脸上红晕更甚,只道,“那……那我也不乐意。”
应玮道:“……你就不能帮我圆一圆?好不容易让这个魔头吃瘪一回,我再请你就是了——啊!别揪耳朵!”
那女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应,手里力道也丝毫不见变小,收了面上的怒意,此刻不似方才那样怒气冲冲了,倒变得冷峻起来,再抬眼一扫,四周悄悄看来的视线顿时少了许多。
待她再开口,冲着的却不是陈澍,而是何誉。
“方才一时失态,竟不曾注意何少侠也在此。”她顿了顿,硬声道,“我知寒松坞处境艰难,然而这毕竟是五年一届的大比,贵派还是好好管教弟子为好。若是什么都不知,在这点苍关内,指不定哪日撞见不似我们这样好说话的,那可是不好收场。”
云慎皱眉,正要驳上几句,便听得那女子话锋一转,伸手把应玮拎到人前来,恶狠狠道:“就好比诸位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真是被悬琴惯出的顽劣性子,谁教你的怂恿人姑娘帮你说谎圆话?说我是魔头……你看回去师父收不收拾你!”
说罢,又朝何誉一点头,迳直把应玮拎了起来,也不顾他嘴上吱哇乱叫胡乱求饶,扛着他往回走去,动作之雷厉风行,吓得那些原本在偷听的路人也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仿佛一把剑破开这人海,转而只留下一阵风。
“何兄认识此人?”众人还愣怔着,是云慎先开口,问道,“听她口气,像是与你有旧。”
何誉摸摸鼻子,不答,只是干笑,不过也不需要他来答,那些个围观的人总算能光明正大凑过来了,几乎是抢话地替何誉答道:“认识?谁不知道琴心崖,这位小兄弟,你不是北方人吧?”
“我也不知道啊。这门派有什么独到之处么?”陈澍问。
“独到?”那人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问题就很是奇怪,“九小但看碧阳谷,六大只输琴心崖,十次论剑大比,有九次都是琴心崖独占鳌头。你来点苍关看大比,难不成连这也没听说过?”
——不过两日,陈澍便知这句话确实一点也不差。
只是看个高矮胖瘦,她当然是看不出那些侠客手上功夫是好是坏的,毕竟也没人给她机会来比上一场。直到大比开始这几日间,她就一场架也不曾打过了,连手上都有些痒。
这倒并不是说她是个好斗之人。不过是在师门之中,镇日地练剑惯了,师兄力大无穷,师姐更是心中自有剑意,舞起来行云流水,除了他们也没旁的人陪她,于是她不是被练得连连讨饶,就是累得干脆躺在地上耍赖。
如此乍然松快了数十日,对她而言,确实是第一次。刚下山时,先遇马匪,后又晕船,三人马不停蹄地往点苍关赶,一时之间,这松快便没有那么明显,直到她住进这论剑大会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