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李畴再强撑也抵不住这彻骨的痛意,一时忍不住,竟生生地喷了应玮满面的血来!
他一连后退几步,又咳出几口血,以剑撑地,缓了缓,又抬头道:“再来。”
“啊?”应玮傻眼了,抹一抹额头的血,道,“还来?你不要命了么?”
“是我没命还是你没命,还尚未可知呢。”李畴道,说罢,正要提剑砍来,却听见远远的,有人惊慌地喊了一声,一瞬间,他那动作应声顿住,仿佛丢了魂一半死死不动,脸上血色也没了。
“我们认输!碧阳谷认输!”看台上一个瘦弱的身影高声喊道。
台下官差自然乐得记下来,虽然二人比试得越激烈,就越能招来看客,这论剑大会的名声也能越打越响,可毕竟人大抵都还是有同理心的,若真在这万众瞩目的最后几场出了人命,还是碧阳谷的少谷主,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那可真是难看了。
碧阳谷和寒松坞,不就是摆在前面,活生生的例子么?
台下看客也大多发出些鼓励的、宽容的呼声,但这些声音却似乎一点也不曾进到李畴的脑海里,他盯着那喊出认输的弟子身影看了片刻,直到那弟子胆怯地避开他的视线,他才伸手甩去剑上的血,默然下了论剑台。
这二人的比试,着实好看,又别有一番震撼,连方才对李畴有气的陈澍也看得入迷了,她正巧等在论剑台下来的门口上,看见李畴满面愠色地出来,甚至还好心安慰了一句。
“没事,你若有想精进之处,来找我,我也定会如约指教你的。”
李畴看她一眼,嘴唇翕动,像是要回话,却是被陈澍气得,又生生呕出一大块血来。
——
次日更是天朗气清,前一日那天,本就是风和日丽了,这一日,天光正好,连素来刮得街上望子作响的疾风也变得和缓了,站上高台,呼吸间尽是清新的带着些许潮湿的新鲜味道,好不提神。
这最后一日,不只老天赏脸,连那些高官勋爵都齐刷刷地到了场,几大门派又坐在了那几个最高的看台之上,沈诘单坐在一个看台的打头处,她身后更是坐着一排穿着朝服的官员和武林盟的差使,身侧还坐了一个大马金刀、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的人物,入场前同陈澍攀谈时,见陈澍不认识,才讶然道:
“那可是总领驻扎点苍关数万将士的刘都护,”沈诘问,“你竟不知么?”
“我怎么知道!”陈澍理直气壮,“我见过的大官也就沈大人……还有大虫了!”
沈诘不由会心一笑,也不应,随手拍拍陈澍的肩,潇洒去了那看台之上。
这最终的一场,仪式当真是多,又多又繁琐。琴心崖果真派了徐琼,二人傻站在台上,等着那典乐之人奏了好几首,又听了半晌各门派最终的战果,才终于随着唱声相互行礼相拜,磨蹭得堪比那昏礼大典了。
等诸事皆成,二人终于开打。这回,那看台之下数千,甚至数万的看客都认识她陈澍这两个字了,不仅认识,而且等那开比的钟声一响,台下的喊声便止不住了,震得那天边绝壁都似乎隐隐晃动。陈澍在台上听得不太分明,她侧耳去仔细听了一阵,才听出了这些人竟都是在喊她的名字。
她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站到最后一场的江湖人士。
连那些江边的鸟雀都不敢再落在点苍关的屋檐上了,急匆匆地从天际掠过,陈澍心中复杂的心绪一涌而上,她看着一直在默默等自己开口的徐琼,才无措地收起了情绪,便见那徐琼从背后拔出剑来。
徐琼只拔了一把剑,往前走了两步,坚定地递过来。
“我听闻你丢了剑,”她说,“这剑就今日借你一用。当然,我这人不是图什么公平正义,只为比出一场好战。”
这话说得轻柔,陈澍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许是被那些澎湃的呼声感染了,终是接了过来。
这是她在丢了剑之后,第一次使旁人的剑。
徐琼的剑法很是周正,她的剑也很是周正,陈澍用起来,不一会便使得得心应手。甫一交手,二人果真和那些古籍里最熟练最标准的剑法一样,舞得台下人连连叫好,陈澍刺破了徐琼的袍角,又被徐琼一个转身晃住了,一小段青丝被割了去。
江风愈静,更显这论剑场内的热闹,二人杀了片刻,心中都有了数,先各自分开,缓了口气。
徐琼似有话要说,开口,但见陈澍却动了,三步并作两步,欺身而上,冲到她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