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陈澍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你的剑我也弄丢了……”
“没事。”徐琼拍拍她,“人没丢就行。我见你往渡口那边去,真是吓得不轻,那边水势可比关里险急多了,一不小心,命就保不住了。”
这话一落,陈澍又是心里一沉,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往徐琼怀里又挤了挤,缩成一团,心头无限惆怅。
徐琼见了,大抵以为她还在因为那把剑自责,捋了捋她脸颊一侧沾着的湿发,细细地道:“真没关系,剑丢了再买,再铸,办法有的是。我都听说了,如今你是为了救这整个城中的百姓铤而走险,不过丢一把剑而已,在人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听闻上古时期有圣人劈山救世,这淯水便是他为了黎明苍生劈开的一条生道,有了水源,才有这沿岸的大小城镇村落。如今你劈开那城墙,也算是救了这一城的人,只说今日获救的百姓,也定都把你奉为圣人,与那劈山救世的圣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陈澍发出响亮的吸鼻子的声音。
“师姐你怎么又拿哄小孩的话来唬人!”她不答话,一旁的应玮却是接下了话茬,蹲在两人身边,像是也想如同徐琼那样捋捋陈澍脸颊的碎发,却又碍着面子,搓了搓手,就这么和徐琼又拌上嘴来,“那些古本早就没人信了,指不定是哪个说书的瞎编的,就专骗你骗小孩——”
“你自己不就是小屁孩?”徐琼冷笑一声,只反问这几个字,不跟应玮算账一般摇摇头,又换上那缓和的温柔语气,转头,拍了拍陈澍的背,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洪水如今能褪去,已是万幸了,不就是丢了把剑而已,我都不挂在心上,你不必为此难过。”
这一番耐心劝解,才教陈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徐琼。
只见她那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然蓄满了泪花,包得那圆溜溜的黑眼珠也变得晶莹起来,被她这么一瞧,徐琼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听得陈澍终于开口。
“但我应承了要保护他的……”她说,声音倒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清脆。
“啊?”徐琼的手僵在了原处,又侧头和陈澍对视,“你难过的不是我的剑么?”
陈澍又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泪花流转,倒确实一直不曾落下,只是看着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我不仅把你的剑弄丢了,还把那个一起同我出生入死……好吧,也许没有一起,但也是看着我出生入死的书生弄丢了,是他在城门口把我叫回来的,但是我只顾着回来救人,忘了带上他——”
“你是说,在渡口那边的城门?”徐琼砸舌,看见陈澍点头,好一会也没说话,措辞半天,才小心道,“那恐怕确实凶多吉少了……不过这水还不曾完全排走呢。你说他是去渡口寻你了,指不定他还真就会点水性,那可能还活着,点苍关那么大,等沈大人他们点过幸存者,你再找找看呢?”
这一劝,陈澍反而瞧着更伤心了,红着脸抿了抿嘴,几乎要大哭一场一般,道:“——可他什么都不会啊!他又弱又瘦!别说凫水了,我瞧他从水中爬上这论剑台的力气都没有,而且我这一路上都没瞧见他,完蛋了,他肯定被水卷走了,就因为我没顾上带他——
“云慎啊——!你死得好惨啊!”
“谁死了?”沈诘托着一个小姑娘,扶着一个简易木板往这论剑台这边游,瞧见他们几人,远远地就听见了陈澍哭得撕心裂肺,大约也是奇了,一面把女孩托上台去,一面指着陈澍朝徐琼问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何誉不是在前头忙活着呢么?”
徐琼摆摆手,小声道:“我也不认识,说是死了个书生……”她说了一半,又被陈澍愈发伤心的哭腔打断,耐心地继续一下一下地慢慢拍着陈澍的背。
“哦,那个叫云慎的?”沈诘道,也伸手过来,拍了拍陈澍鼓着的脸颊,叹了口气,温言安慰,“……天灾难测,这也不是你的错,虽说能者多劳,但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总不能面面俱到,那就不是凡人了。”
“我……我本来,”陈澍抽着鼻子,边哭边道,“本来也……也不是凡人!我能护着所有人的!”
“你护住了啊!”徐琼忙道,“你不是护住了我么,也护住了整个城的人,那云慎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