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再提!”那县令旋即打断他的话,怒道,“我看你真是不要脑袋了!”
且不说这官差又是怎么惊慌地去传话,单说这县令,等官差走后,又对着那自己心爱的宝物默然欣赏了好一会,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就顶着他这张圆脸,瞧着更是和蔼可亲,半点看不出片刻前的暴戾。只是细瞧,也能瞧出他眉头仍微皱,面上虽然平和,却并不似是正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珍宝,而是若有所思一般,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阴毒。
不一会,那县尉果真把人带了过来。这县尉,先是把“犯人”留在衙内的院中,自己迈步走进了书房。
那县令本听见了院内的脚步声,竟起身来迎,自是迎了一个空,只看见那一个县尉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县令面上谄媚有些丢脸不说,大抵又想起了案情,不免恼怒,道:“人呢?你这个糊涂货,不会真把人押进大牢了吧!孙进,你个混球,自己脑袋不要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我的脑袋也端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孙进走入房来,脸上映着明亮烛光,五官清晰可辨,不是方才那大堰旁拿着刀,冲着沈诘陈澍颐指气使的人,又是哪个?
只见他快走了两步,扯着他那带着痰一般的嗓子,朝那县令安抚道:“定是那官差没把我话传完,大人切莫着急,我抓的,不是那毁堰之人——”
“——那是谁?”县令发了一通火,听见这话,又生生止住了,转头过来,目光炯炯地问。
“我如何知道?但见她二人形迹可疑,又撞见了我去……”孙进顿了顿,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待那县令神情也顿悟了一般,方接着道,“故而我把此二人抓来,大人一审,等她们‘招了’,此事不就了结了?”
“——好!好!你这招实在是高!”那县令听完,不过眨眼的时间,面上愠怒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和笑脸,他来回在房中走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就这么思考了半晌,才抬头,又道了一句“好”,道,
“这样,那你直接把人押去大堂,此事重大,我责无旁贷,要连夜提审!”
“——是连夜提审,还是连夜刑讯逼供啊?”沈诘问。
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了这书房门口,单脚踩在这门槛上,瞧着动作混不吝一般,却似乎是因手侧烛火摇曳,又或是她本就身负要职,自有几分威严气魄,瞧得那屋内二人一时噤声,神情震怖。
直到陈澍从她身后探头看来,皱着鼻子说了一句“好浪费”,那孙进才回过神来,颤着声质问:“你怎么就进来了,拴着你的绳索呢?”
陈澍举起手里被她大力扯烂的两股绳,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县尉孙进,道:“若不是要你带路进城,你以为这破绳子能捆住我们么?”
“你……!”
那孙进是又惊又怒,气得话也说不出来,面露无措,转头又看向那县令,状似要辩上几句。相比于他,那县令却是镇定许多,甚至还往前迈了两步,道:“不知两位大侠此问是何故。你们二人,既非营丘城中人,又深夜造访营丘堰,被我衙门官差抓了,本无可厚非。而本官,也是爱民如子,通宵办案,托大说,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阁下又何出此言呢?”
这话一出,陈澍便喷了喷鼻息,当即便朝前一凑,想跨过门槛,驳回去,只被沈诘单手拦下。沈诘毕竟见过数不胜数的贪官污吏,这位县令在其中还真算不得翘楚,她面上笑意不改,只道:“如此说来,营丘城有如大人这样的县令,当真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了?”
闻言,那孙进仿佛终于找到个由头,不等话音落下,便破口斥道:“大胆!你缕缕冲我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敢骂上了我们县令大人!?”
“骂他什么了?”陈澍懵懂问道,“刚才那话,也算骂人么?”
孙进自是一阵语塞,那县令这才慢悠悠接话道:“……我知你二人被抓,心有怨怼。但你们这行事鬼祟,也是不争的事实,若你们清白,何须在此诋詈?等到了衙门大堂上,我堂堂一介朝廷命官,自不会诬陷于你,是也不是?”
“好啊!”沈诘道,反客为主地拍拍陈澍,让出这书房的大门来,手里一扬,道,“那便带路吧,去这营丘县县衙大堂瞧瞧——
“——看看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第五十七章
却说这营丘城的县衙里,那庭院深深,廊间内宅更是雕梁画栋,一派文人墨客最爱赏玩的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