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是认真的!”陈澍闷闷地小声抗议,“我看那孙进胆子也不大,估计不必太过为难他,只消打断腿就能让他招出来了——”
“怎么,你也喜欢屈打成招?”沈诘轻飘飘地问。
陈澍那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半句话,突兀地卡在了半截,她睁大眼睛,无辜地仰起头,和沈诘对视,眨眨眼睛。
“不、不喜欢。”
一面说,她一面去瞅沈诘的脸色,这几个字一个个蹦出来,说得是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沈诘哼笑一声,就用那只拍着她后脑勺的手薅薅她,眼看陈澍有些瑟缩地吐着舌头,也不计较,抬头同周安道:“那按你所述,这‘补堰’之事,应当是自从大堰被毁当日就开始了?”
“是的。”周安也敛了神色,正色道,“孙进匆忙回城,但那县令并不惊慌,而是下了令不许声张,二人秘密商议了许久,是当日傍晚才临时把我们抓取修的堤堰。最终也只修了一日,第二日,就撞上了你们。”
“明白了。”沈诘道。
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紧接着,房门就被那老妇人推开,门外的热气溢进来,伴着老人中气十足的呼声:“出来吃饭了!你们两个小姑娘也是,恐怕也是才醒吧?我多炒了点肉,吃饱了再逛这营丘城也不迟。”
说完,也不等屋内人回话,老人又利落地去盛菜去了。沈诘正要拒绝,委婉地同周安一提她们已在客栈吃过了,原本窝在她怀里的陈澍便一下蹿了起来,冲出房间去,催声道:
“老人家,我来帮你!”
于是她这话也无从说起,只好生生吞了,朝那周安尴尬一笑,走出屋来。
老人的手艺虽说不比那店中的大厨,却也是色香味俱全,又重油重辣,酱汁淋漓,吃得陈澍大乎过瘾。沈诘没怎么动筷,只看着她,明明方才在客栈里还喊吃饱了,到了这里,又似是填不满肚子一样无餍地往嘴里塞。
一顿饭,周安吃了三成,那老妇人吃了一成,沈诘吃了一成,剩下整整一半,倒是都进了陈澍的肚子里。
她是吃饱喝足了,老人大抵看她吃得开心,也是满足得很,脸上褶子都笑多了,出门的时候,一反初见的黑脸,拉着她的手,连连嘱咐周安“好生带这小姑娘逛逛营丘”。
周安哪里敢驳,连连称是。三人径直出了院里,口里说是“逛逛营丘城”,实际上各有目的,大家心里如明镜一般,默默地往前走了半条街,直到看不见远端那个还冒着炊烟的院子了,那周安才又开口。
“你们……真要逛营丘么?”
“要逛。”沈诘道,“确实要托你给我们指条路。”
“大人请说。”
“我见那营丘堰,是自山上而下的,想必除了南边这个堤堰,还有若从北出城,往山里走,应当还有一条道能通向这营丘堰的上游吧?”
周安一怔,似乎没想到沈诘只那深夜一瞧,便能想到这些,思索了半晌,口中道:“好似确实有一条道,但是废弃多年,因为有了你们来时那条通外界的山道,这条小道很久不曾有人经过了。”
“带我们去瞧瞧吧。”
话一说定,三人便向城北而去,由周安领着,穿过越发萧瑟的城郊,到了连城墙都破败不堪的城北。等到了城北,面前高山巍峨,巨峰耸立,陈澍方知这城外小道为何无人经过了,那山不仅高,而且近在咫尺,只比峭壁好行那么几分,看得人汗毛直立,而那小道,便盘旋在这高耸的山峰之中,被杂乱的树木隐去,看着危险极了。
沈诘出了城门,抬头一瞧,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又转头同周安道谢。那周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她堵了回去。
“确实要多谢你。”她说,竟又掏出方才在屋内掏出的那块银子来,强硬地塞给了周安,“我说过要给你的,就必定会给你,你且先收下。”
周安听了,也不推拒了,低头,似乎有些失落,道:“那县令……”
“你放心。银子要给,案子也会查。”沈诘拍拍他的胳膊,道,“我这个人,只会查案子,旁的不会,若他有罪,我亲手押也会把他押回京城。”
说罢,也不顾周安那几变的脸色与似乎欲言又止的神情,单手一拍陈澍的后背,像拍小马驹一样唤了一声,引着陈澍往山里去了。
这山道果真是险急,只踏错一步,便会滚落山间。若是寻常人,摔个鼻青脸肿不说,恐怕再难登上这险壁,只能白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