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誉走到了密室门前,再贴耳细听,果真听到了隐约的,仿佛从远端传来的脚步声,心下自是一悚,心跳得比这慢悠悠的脚步声还快了,低声道:
“既如是,那恶人谷头领必定极看重此处密室。我来时,是捉了他的一个信使找来的,把那信使和守卫都绑在墙外,应当牢靠,但我也不敢万分确信,更不知这回的来人是又被派来传信的,还是那魔头自己……”
“萧忠不会这么快便败退下来。”魏勉道,“但来者不善,我看此人也是知晓这密道玄机,不然外面乱成这样,为何他的脚步还如此慢?不过想放低脚步声,掩盖踪迹罢了!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我需得前去查看一二,你先在这里……”
她说到一半,那默声又在听脚步声的何誉突然张口,问:“等等,你不是朝廷的人么,那你又是怎么知晓这些——”
一面问,何誉一面转头来,又同魏勉对上了视线,这回,他似是才想起来打量这个比云慎还细瘦许多的人,只见这白骨一般没有血色的面容紧紧绷着,根本分辨不清此人是喜是悲,更别提去辨别这五官的轮廓了。
何誉看了两眼,又听见魏勉平静地答话,才回过神来。
“你看过那书生送来的图么?”她轻飘飘地道,“若是仔细一些,把上下两张叠起来瞧,便能找到这密室的地址。”
“……怪不得!所以你是看懂了图纸才只身找来——”后半句话,大抵他自己也察觉这样的时机细谈并不合适,又生生地吞了回去,只是毕竟这图纸在军中也不曾有几人知晓,此事一说,他再不曾生疑,越发觉得魏勉可信,道,“那我们当如何?这密道不算长,就算慢慢走,也不过半刻钟便到了。”
“我熟悉这儿,我出去瞧瞧。”魏勉道,又回头,果真轻车熟路地把何誉往那黑洞洞的密室一塞,又想起什么,纵身一抓,拿起了方才她整理妥当那堆东西中的一把剑,道,“你埋伏在这密室中,把门关上,若真有强敌,我就把人引到此地来,你再打开密室内的开关,哪怕打不过,也能出其不意地把他推下崖去!”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极快,何誉本能地应了,还待再确认一下,却见那魏勉闭上眼,剑尖一扫,几乎昏昧得看不清四周的密室当中,她自然也不是要砍断什么,而是好似用这剑风把自己与那暗处的药材珠宝,甚至什么阴私都斩断了,转身,抢在何誉答话前将室内机关启动,再一撤步,退到崖边。
“……我记得要埋伏了,可我还不知道怎么打开这密室的门!”何誉恍然,压着声音喊道。
“这也弄不懂么?!就这机关!我方才按过的!”魏勉喊道,隔着缓缓关闭的门,能看见她往密道口一退,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奔而去。
在她消失在视野前,那大门便匡地一声,关上了。
厚重的石门仿佛把一切杂音隔绝在外,可又能靠着那“机关”听清外面的脚步声、打斗声,还有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叱骂。
何誉一直提着心,可正是这个缘故,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究竟是在密道中,还是密道口,甚至是这个石门之前。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吵,越来越刺耳,刺得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几乎也变得震耳欲聋了,那脸上的陈年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然后在某个瞬间,或者是他真正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他才惊觉,耳边只余下了他的呼吸声,以及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许是没了光,更没了对时间的感知,何誉在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又不知等了多久,可那隐约传来的打斗声和脚步声再也不曾响过。
那寂静仿佛濒死一般,长到几乎教人喘不过气来,越静,越是教人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是陈澍临走前那无忧无虑的笑脸,一会又是寒松坞中面色严肃,几乎一夜白头的师父。那些画面仿佛蟠螭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掠过,最后停在他许久不肯回忆起的一张笑靥上,干净而利落,然后,就如同每次记起师妹时那样,他猛地清醒过来,发觉好似已经过了一世了,这密道中仍是一点声响也无。
冥冥之中,他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摸索着往密室门边靠近,踢倒了不少堆在门口的药材,然后一碰那密室的门,压下心底不知缘由的急躁,摁下开关——
竟真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