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二人,何誉几乎魂都给吓没了,前面几人都出了马车,他仍是惊魂未定。严骥虽然也有些不适,却硬撑着,在马车里,光是笑何誉就笑了半程。此刻,他也自然是呆在车中,等着何誉缓过神来之后,再下车,又娴熟地牵着那马,往官府中安置马匹马车的棚中去了。
虽然时隔不过一月,但因点苍关是受灾重建,此时来,正是恍如隔世。不止是那街道房屋都慢慢地修好了,还有城中被大水淹死的树木,冲散的家禽,如今都仿佛从这片无土之地里长了出来。
再看那街上众人,这一片景象更是祥和极了。许是大难之后,凡是良心未泯之人,必怀感恩,因此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吆喝声,打闹声,不绝于耳。
众人从那官府中出来,还有一两个人,认出了才去掉妆容的陈澍,要上前来迎。
陈澍哪里应付得过来?只冲着那些人讨好地笑笑,转头,便抓着那徐渊问,催他赶紧带着众人去那符修的落脚之处,看个究竟。
于是,众人紧赶慢赶,天还未昏,便赶到了徐渊所述的头一个落脚处。
不是旁的地方,正是点苍关内一处小的宅院。
说起来,这院落其实还颇显眼的,只走到那院门所在的街上,远远一望,便能瞧见最惹眼的这一座院落。
不为别的,只因它那裸/露的砖瓦与倒了一半的矮墙。
是了,点苍关大水,这符修的小院自然也是被冲跨了。而这半个月来,许是此人散漫,懒得重筑,又许是一直随着那武林盟忙前忙后,来不及修筑。如此小的院落,明明随便花上三五日便能清理干净,竟也就这么搁置在此了。
左邻右舍都修上了新房,就它还维持大水时的景象,仿佛是时间倒流,又带着他们回到了那一日混乱。
“这,还需要翻找么?”何誉不确定地问。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陈澍,几乎全然不管不顾地直奔院中,只留下一句清脆的声音:“找!为什么不找?”
在她身后,云慎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那围墙倒塌的缺口,走进满地散落的砖瓦之中。于是剩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互相谦让两回,便一齐进入了这个破败小院。
院中果真一丝人气也无,静得连远方的炊烟也变得暗淡了几分。
说是个小院,还真是极小,被两边新建的院墙挤压着,连暖阳也几乎照不进来。整院的碎石瓦砾,不止伴着经久不散的潮气,又因数月未动,其上落满了灰,光瞧一眼,那阴影便教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足足翻遍了整个小院,甚至掘地三尺,打开了那沉闷的地窖,半间房半间房地找了过去。
只说这老者,确实为武林盟做了“一辈子”的活,连那并不富裕的家中,尽是武林盟中的一些琐事册子。而他这些年得来的那些赏赐,攒下的积蓄,也并不多,至少,端看这一屋被水淹过的空荡荡的小院,并不多。
但当众人打开了那地窖,哪怕是陈澍,也不由地一惊。
入目之景,仍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一角的阳光通过那木门打在众人脚前的地上,再艰难地映出屋内的摆设。但只需藉着这些微光,便能看清这一屋子的画符朱砂,甚至还有些,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却一眼便能看出其并非凡物的旧物。
此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符修。
可他若是不曾回点苍关,或者说,不曾回到这个他自己所有,居住多年的小院之中,还有何处能去?
再手眼通天,这位符修也不曾丢失那世俗的欲/望,至少,从此事来看,是不曾——难道他如此费尽心机,偷盗了如许财物,最终却只是为了在深山老林中,日日对着那些生霉落灰的宝物自得其乐?
就在陈澍被那符菉吸引着往前查看时,许是想到此处,第二个下到地窖中的云慎,默默回头,看向了那徐渊。
徐渊大抵也明白他的意思,沉吟半晌,道:“若这人不曾回到此处,他确也有别的去处。毕竟也为我武林盟做过多年的事,那些去处,大多都是我武林盟在各大门派,各大城镇的驻地,此人本就有我的许可,仓促之间,他知晓我必定不能发令去拦他,因此逃亡他处也是有可能的。”
“那这些驻地……”何誉问。
狭小的地窖当中,这一声问回响起来,几乎把那灰尘震了震,连走到最里面的陈澍也回过头来,那对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