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越写越快,云慎几乎顾不及回话,喘/息方过,便又是下一阵的刺骨痛意。
直到徐渊终于绕着大釜画好符,那教他几乎站立不住,要被铁水吞没的疼痛才稍微消减,云慎伸出一只手,带动那铁水也溅出釜来,两三滴落在那墙上,轻易便发出了滋滋响声,烧得那石壁也变黑,露出个丑陋的缺口来。
徐渊动作一顿,继而一哂,问:“怎么了,这就忍受不住了?”
“忍是可以忍,但不知徐盟主这奇怪的架势,究竟图的是什么……”云慎有些狼狈地一笑,道,“铸剑,可不是你这样铸的。”
徐渊瘪着嘴,把手中符水往地上一放,摇摇头,笑道:“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我要铸的不是剑,是你。我当然知晓平素铸剑是怎么铸的,可我也知铸剑铸的是铁是金,是你的‘凡胎’,你既已凝成灵体,这凡胎究竟被如何重铸,都奈何不了你,所以我是要彻底把你的灵体封住,才能再铸神兵。”
“原来如此。”云慎恍然,但他脸上除却方才疼痛留下的狼狈之外,也没有再多的情绪,只是又扶着壁站稳,再问道,“难不成徐盟主从点苍关到恶人谷,再到平潮口,整整几个月,这样辛苦地忙活,都是为了在下不成?那我可真是要羞愧了。”
“哈哈哈!”徐渊抚掌大笑,道,“你说话确实有趣,别说,要不是知道你必不能俯首认主,我都有些不舍了。”
徐渊顿了顿,见云慎沉着脸不回话,又笑道:“我在江湖浸淫数十载,这些挖苦对我而言不管用,且省了这份心吧。不过你既然死到临头,有话想问,我也不介意为你解惑——一把神兵确实值得我铤而走险,但不好意思,辜负了你的自作多情,我头次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在昉城。”
“……在昉城,你杀了魏勉,顺手把她随身携带的剑盗走,是吧?”
“哦?那你确实猜出来了不少。”徐渊道。
大抵徐渊这一生作恶多端,却鲜有人明白他的‘才能’,平素只能以那温吞面孔示人,也是把他憋得辛苦,于是听云慎这样的推测,他不仅不怒,反而站定了,抱着双臂,扬扬下巴。
他在示意云慎继续说下去。
“魏勉瞧见了你,她肯定认得你,估计还以为自己终于能重见天日了。而你肯定也认得她——我猜,就是你最先给萧忠去信,让他留住魏勉,并以毒来控制她,才有了昉城的修缮与恶人谷大小密室的吧?”
“不错。”徐渊点点头,面露欣赏,“还有呢?”
“你是真够贪的……”云慎道,“恶人谷一战,你见势不妙便隐忍不发,甚至故意把那嫌疑引到我身上,混淆视听,而那比武招亲,不止是为了引陈澍来比,还是为了贪去所有筹来的宝物。萧忠被杀让你觉得危险了,是不是?所以最后要捞一笔,以防那些恶人谷俘虏吐出什么他们不该知晓的,一箭三雕……”
“不不,不止三个目的。”徐渊凑近了,冲着云慎狰狞一笑,道,“陈澍这个女婿我也很满意。”
“你这个寡廉鲜耻的——!”
惊怒之下,云慎甚至本能地想扑过去,但他一动,那锁链便一紧,几乎深入灵体,又猛地把他拽回了原处。
徐渊看着云慎一边咳,一边恼怒地瞪着他,脸上终于有了表露出来的情绪,不由地又大笑两声,朗声问:“还有呢?我让你死前说个痛快!”
“还有什么?”云慎冷笑,“无非是你图利,与萧忠勾结,偷盗贩马,又因那恶人谷暗桩不识得你,你也不愿因此暴/露,所以先是送信给临波府,又是命营丘堰的人毁堰放水。那可是一城的百姓,也亏得你下得去手——”
“我怎么可能为了萧忠的暗桩就害这一城的百姓呢?”徐渊叹了口气,温和地笑了笑,“我这是迫不得已。”
云慎盯着徐渊,直到那笑意越来越露/骨,他才呢喃着道:“也是,你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不可能只为了萧忠去铤而走险……你原本的打算,恐怕是趁机接下点苍关吧?上天降祸,皇帝震怒,刘茂必然受饬,而以他的脾气,别说处理好灾后诸事,别临阵脱逃就已是大幸了。届时,只要你假惺惺地救几个人,施些粥,点苍关百姓必然拥戴你,更何况你是早有准备,我来的路上,瞧见你武林盟的宅院竟然已修缮好了——这恐怕不止是多几个人便能办到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