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直到时近午时,姜长鸣依然没有发现爷爷的踪影。出于关心,他跑去爷爷房间打算看看爷爷的情况。可刚入院子便发现父亲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出门后他还反复再三地向着丫鬟小声强调着什么,待丫鬟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后,他才放心离开。
姜长鸣迎了上去,问道:“爹,爷爷他……”
“你爷爷他还在睡呢,走吧,咱别打搅他。”
爷爷还在睡觉?往常爷爷都是全家起得最早的那个,今日怎么睡到这个时辰。
见姜长鸣仍探着脑袋往里看,姜白说道:“走吧,有话上书房说去。”
姜长鸣将目光收回,默默地跟着姜白来到书房。
来到书房后,姜白示意姜长鸣坐下,姜长鸣小心谨慎地坐了下来。
说来也怪,姜长鸣在全府上下无人不怕、无人不敬的老太公面前随性得很,反倒是面对在全府人面前都表现得很儒雅随和的姜白时有着说不出的拘谨。
“听说你爷爷昨晚睡得很晚。”姜白率先开口说道。
“是,爷爷昨晚一直在厅中,约摸亥时才回屋去的。”
姜白微微一怔,他好奇道:“昨晚……你陪着他?”
姜长鸣点了点头,随后他发现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变的复杂起来,其中包含了不解、好奇、荒唐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
“他说了些什么?”
在沉默片刻后,姜白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长鸣将昨夜爷爷说的那些话大概说了说,姜白一直听着没有抬头,从他的神色似乎看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最后姜长鸣说了一句——
“爷爷还说,当初不应该对您和几位叔叔管教太严……”
听到这句姜白才将脑袋抬起,他惊讶地看着姜长鸣,很显然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
“他说,他当初对您和几位叔叔管教太过严苛……”
姜白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直到最后某一瞬间甚至有些扭曲。在努力将这句话消化之后,姜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爷爷真是老糊涂了,大半夜说这种话……”
见一向严肃少言的父亲露出‘窘态’,姜长鸣竟有些忍不住想笑。
“好了,不说他了。”姜白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生硬地将话题扯到另一方面。他说道:“魏、蛮联手入侵中原,我大唐首当其冲,家族的生意也因此深受影响,对此你有何看法啊?”
姜长鸣哪里知道生意上的东西,面对父亲的考问,他只得沉默以对。
姜白似乎早已料到儿子的反应,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又问道:“听说圣上暗暗召集天下志在抗蛮的修行者重修玄境,这事当真?”
“确有此事,听说如今已有近百名大满以上强者共聚潼关之下,不日便起身东去。”
“这玄境的威力当真可抵十万雄兵?”
姜白是对修行一窍不通之人,当初传闻玄境威力巨大,他作为修行小白自然无法体会其中奥秘,是以才有此问。
回忆起当初自己深陷玄境难以挣脱的神奇感觉,一股无力挣脱的束缚感悄然爬遍全身,姜长鸣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玄境之威力,当真可抵雄兵十万。”
“哦?真有这么神奇?”
“嗯,真的那么神奇。”姜长鸣努力回忆当初的情形,继续说道:“当你进入玄境后,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陷了进去,因为身边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而你的思想、你的感知根本察觉不到这些。起初它在你意识中营造出的‘幻象’是很平静、很祥和的,让你觉得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而当你受的影响越来越大后,它便会将你心中所惧怕的幻化成你以为的真实,到那时候你便会深陷其中,若非有人破境而出或是玄境消散,只怕……只怕这人一辈子都会困在其中……”
姜白表情露出一丝敬畏,他不曾想到这玄境竟有能困住人一生直至死亡的威力,看来这阵法的确可怕。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阵法威力如此巨大,也难怪圣上愿意耗费如此人力去修建。”
姜长鸣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这阵法除了先生能造,普天之下并未听说有第二人能造,难道说是……”
姜白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儿子与姬阳与攀比的劲儿又上来了,便找理由说道:“先生既然能造,那便也能将这修造之法记下来,说不定是圣上拿着先生留下的修造之法去建造,你就不要替圣上考虑这些了。”
听父亲如此说道,姜长鸣瞬间舒服不少。
“你……算了,你去吧,回头多关心关心牙牙那丫头。”姜白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姜长鸣轻轻点点头,准备起身离去,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老爷,出大事了!”
由于近日战事频起,各地其实都不太平,是以时常传来不好的消息。在听见又一‘大事’后,姜白竟有些麻木,他淡淡地问道:“大事大事,怎么天天都是大事?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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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姬阳与将北魏商人一家全杀了,吕氏一门包括吕修在内五十余人命丧当场!”
“什么!姬阳与!?哪个姬阳与?”
听见这三个字,姜长鸣再也无法淡定,他激动地问道。
“回少爷的话,正是寒门三先生姬阳与。”
“是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给本公子说清楚!”
“是!小人听说姬阳与受吕修之邀前去府上赴宴,昨日吕府欢声笑语不绝、乐器齐鸣不止,可今早扫大街的却发现吕府大门敞开,里面飘出一股血腥味,走进去一看发现府中遍地都是尸体竟无一人生还,待官府来到吕府后,才从地窖中搜出几名战战兢兢的乞丐,这几名乞丐说昨日趁吕府大摆宴席便偷偷跑进来偷东西,待他们想出来时却发现姬阳与发了疯似的乱杀人,他们害怕只得躲在地窖中藏了一夜,这才保全了小命。”
听完之后,姜长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与姬阳与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姬阳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可下人所说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
短暂思考后,姜长鸣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据路人说,昨夜姬阳与从吕府出来后便出了南门,向南边走去了。”
没错了、没错了……千牛山明明在东城门外,他为何向南边走去?想到这里,姜长鸣再也呆不住,他对着门外大声喊道——
“快快备马!本公子要出城!”
“站住!
姜长鸣似乎忘记了自己尚处在书房中,直到姜白的呵斥声响起,才让他回过神来。
见儿子如此冲动,姜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说道:“此事尚为查明,你不可轻举妄动!”
“父亲!若是姬阳与未做亏心事,他又怎会连夜逃出城去?”姜长鸣一口咬定姬阳与肯定是畏罪潜逃,于是便义愤填膺他说道。
“就算如此,你也应再等等!听风便是雨!你是姜家长孙,应当沉稳一些!”
“沉稳?吕府上下五十余人尸骨未寒,若是让他逍遥法外,岂不便宜了他?”
“糊涂!糊涂啊!北魏狼子野心意欲亡我大唐,吕修身为魏人又怎会平白无故宴请他?此事必有蹊跷!”
“吕修久居长安已是半个大唐人,他又怎会加害姬阳与?再者说,就算他是魏人,姬阳与又怎能滥杀无辜?”
“就算要他伏法,那也是官府的事,哪儿轮得到你去管闲事?”
“哼!姬阳与乃是圣上师叔,圣上难免不会包庇他!”
“你——”姜白气得浑身颤抖不止,他指着姜长鸣怒道:“不行!今日你休想出姜府大门!若要出去!你就别回来认我这个爹了!”
姜长鸣微微一怔,他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骨子里那股倔劲也上来了。他强硬无比地说道:“不论如何,我都要当面找他问个清楚,爹!告辞了!”
“你回来!”
姜白惊怒交加地大喊道,可姜长鸣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见他纵身一跃破窗而出,待姜白与下人出屋寻找时,却再也寻不着他的身影。
“逆子!逆子!”
姜白愤怒而又无力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大院中。
……
数日后。
吕氏被‘灭门’的消息很快传遍长安,甚至极为快速地向新唐乃至整个中原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