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良添则将视线投向廖志忠肩头的伤口处,努了努嘴说道:“当时那种情形下,想必一定非常疼吧!”
就在孙良添这句话说完的瞬间,廖志忠感觉仿佛有一把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整个心脏猛地收缩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涌上心头。
自从自己负伤伊始,聊及此事,往往所有人都在感叹自己命好,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换来一个大大的前程。从来没有人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询问自己当时疼不疼。
没有人关心他的感受,关心的只是他的前程!
廖志忠原本沉稳如渊的眼眸之中,此刻竟难以自抑地泛起丝丝涟漪,流露出些许情感的波动。看得孙良添感到莫名其妙。
这家伙!
廖志忠昂起头吐出一口烟雾,借此机会眨巴了两下眼睛,重新调整好情绪。
“废话,挨枪子哪有不疼的!”廖志忠故意翻了个白眼,又接着谈起了往事:“在见习期满之后,我如愿以偿地正式转正成为一名督察,并且留任于总部。
两年后,我顺利晋升至高级督察,随后被外派到九龙东总区。直到一月之前,总部再度对我的工作岗位做出调整部署,将我派遣到新界南总区任职。
回想起来,我们当初在码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刚来履职还没多久。”
廖志忠的故事讲到这总算告一段落,但孙良添却在聆听完后挑起了眉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的确,见习督察任期一年后转正本无可厚非,属于常规操作。从督察升任高级督察只花了两年时间,这个升迁速度就有些快了。
毫无疑问,这背后离不开那位洋人总警司的鼎力支持,同时也足以说明廖志忠的靠山,那个洋人总警司确实很有实力。
但是,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按照廖志忠自己的说法,从他升任高级督察之后,一直到如今调任新界南总区。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警衔就没有再升迁过。
按常理而言,督察级别的晋升通常不存在特殊障碍,只要具备足够的资历与功勋,最终登上总督察之位理应顺理成章
加上参考廖志忠发迹的过程来看,这明显是一个办事能力很强的人物。功劳不应该会成为他晋级的阻碍。
因此,就算廖志忠的前途再次被堵,也应该堵在总督察升任警司这道坎,而不会是高级督察升任总督察这里。
基于此,孙良添萌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推测:廖志忠背后的那个鬼佬警司恐怕出了什么问题,而廖志忠本人也应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否则这一切都解释不通。
“廖SIR,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卡在高级督察这里好几年了。按理说你拜了鬼佬警司,有他罩着不可能这么多年连一个总督察都混不到!”
廖志忠怔怔地看着孙良添,半晌后才再次开口,又是一句感叹:“阿天,你太聪明了!”
“鬼佬警司如果在的话,自然会继续提拔我,可惜啊…”
“死了?”
“没有,只是强制调回本土了。”
闻言,孙良添的眼神再度亮起。“强制调回”,这几个字就很有意思了,一般来说鬼佬警察在港岛警队是很吃香,没什么人会去得罪他们,更别说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洋人总警司。
即便是在 1984 年签署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联合声明》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警队的权力逐步移交到了本土华人手中,就连警队的最高领导——所谓的"一哥",也开始由华人来担当大任。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那些日渐势微的鬼佬警察,认为他们好欺负。
可如今,那位一直庇护着廖志忠的鬼佬警司竟然遭到了强制性的调离,这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看来是有人对他出手了。连一个外籍总警司都没扛住压力,孙良添对于廖志忠现在得罪的人很感兴趣。
“阿天,坐吧!”就在这时,廖志忠在路旁的一个花坛前止住了前行的步伐,只见他动作娴熟地用手在花坛边缘擦拭出两个可供坐下的空位。紧接着,便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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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良添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便紧跟着坐了下来。
“阿天,你出来混这么久,有没有了解过港岛势力有几派?”廖志忠悠然自得地翘起二郎腿,突然抛出这样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来。
孙良添被他这跳跃性的思维给一下问懵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答案:“嗯……应该就是警察这边算一派吧,还有那些社团也能算作一派,再加上商界的那些大佬们,是不是也算一派呢?红鞋、黑鞋、花鞋,正好三派!”
孙良添话音刚落,就看到廖志忠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一样,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身体更是前仰后合,双手还不停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孙良添拧着眉,不悦道:“廖SIR,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不是~哈哈~先别急,让我再好好笑一会儿~”已经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廖志忠,一边摆着手示意孙良添稍安勿躁,一边继续放纵自己尽情大笑。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总算勉强止住了笑声,但每当目光投向孙良添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巴,好像只要一想起刚才孙良添说的话,就忍不住想要再次发笑似的。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我之前一直夸你聪明,结果没想到你会给出这个答案。一时接受不了,抱歉抱歉!”
孙良添紧紧地盯着廖志忠,然而从他的眼神之中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儿愧疚之意。即便孙良添自认为自己一向好脾气,此刻也不禁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