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掌柜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项容,愣了一瞬。
转而便挤出一抹笑容来:“陆姑娘!自然记得,您是盛三小姐的朋友,当日两位盛家军一直跟着您,我怎么会忘。”
项容客气道:“不知掌柜的现在可有空,想请掌柜的帮个忙。”
“你尽管说!”
“劳烦您随我去趟府衙,给我做个见证。”
“府衙?见证?”
“是,我要报案——最近城里不太平,案子多,府衙肯定很忙,未必将我报的案子放在心上,倘若掌柜的证明我是盛三小姐的朋友,也许他们能重视些。”
如果城中诡异的情况真的与蛊毒有关,那么说明那些所谓的虞州商人当中有养蛊人或者制药人。
总归对药物肯定是十分了解且敏感的。
如果她下的迷药被嗅出来了呢?
她有武器和火药在身,留在客栈自保或者对付他们都没有问题,但势必会把动静闹得很大。
这是平萝城中,不是荒郊野外。
她想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让府衙来出面揭开这场迷雾。
牙行掌柜当下无事,又想卖个人情,便随着项容一同去了府衙。
路上他好奇地问,“陆姑娘,要报什么案?”
项容淡定地答:“掌柜的知道我住河边的——前几日夜里窗户被风吹开了,我去关窗,发现河边有人鬼鬼祟祟地,像是在往河里洒什么。”
“后来河里死了好多鱼,还变得特别腥气,我怀疑有人投毒。”
掌柜的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说呢,我也觉得河水变得腥气,我以为是下雨的缘故。谁下的毒啊 ?那么坏!要害死我们全城人吗?”
“我看着像是虞州来的商人。在街上我看见过他们好几次,总觉得很像。”
项容没有把话说那么死。
掌柜的却义愤填膺起来,“什么!竟然是他们!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就是他们来了之后城里才不太平起来,他们卖了货也不走,原来是打着这么恶毒的主意!”
掌柜的情绪轻易就被挑动起来。
看来这几日也是心火旺盛。
项容没再说话,快步往府衙赶。
府衙中人果然忙得焦头烂额。
县令庞昭一听又有人来报案,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又死人了?”
“不是不是!来报案的人是盛三小姐的朋友,叫陆壬甲——七月的时候,盛三小姐带人进城过一次,特地派了亲兵来传话,说她的朋友在城里住下了,若有事,请府衙照应一二。”
庞昭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没去细想,只问:“来报什么案?”
“陆姑娘说看到有人夜里在小庭河边投毒。”
“什么?!”
庞昭一下子像被雷劈中了,神思清明,“快把人带进来!”
项容和牙行掌柜很快被引入前厅。
庞昭脸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急着求证小庭河投毒之事。
项容依旧说得含糊,只说自己看到了鬼祟之人。
本以为庞昭会将信将疑,谁知他狠狠一拍桌子,骂道,“竟当真如此!”
项容微微挑眉:“听大人的话,大人事先已知晓此事。”
庞昭一时没说话,像在沉思什么。
他捏紧了拳头,又叹了口气,先让衙役将牙行掌柜送出府衙,再对项容道:
“姑娘不必带人来证实身份,当初姑娘入城时,三小姐叫人打过招呼的。”
项容完全不知道这一茬,默默将盛灵钰写给她的信,收回空间。
庞昭又道:“其实姑娘即便不是三小姐的朋友,孤身来报案,本官也会信。”
“毕竟投毒一事兹事体大,本官相信姑娘犯不着凭空捏造。姑娘的话更是佐证了我们的猜测。”
城里的变化,项容能察觉出来。
府衙的人也不会像个木头似的,毫无所感。
特别是有的人已经发生了生理性的病变,大夫、药铺忙得抽不开身。
一把脉就知道,是中了毒。
“实不相瞒,本官家中老父已口吐黑血数日,昏迷不醒,大夫说是中了奇毒,换了无数药方,也不见起色。”
“本官为此夜不能寐,既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全城百姓,却又不敢对外妄言什么,只怕引得更人心惶惶。”
所以府衙内部是有所猜测和调查的。
项容微微放下心来。
庞昭又问道:“姑娘可曾看清投毒的何人?”
“天色太黑,我未曾完全看清,但是后来在街上碰见几个虞州来的商人,却觉得与他们有些相像。”
“虞州商人?果然是他们!”
庞昭再次激动起来,眼皮直颤。
听这话,就是说府衙的猜测和调查思路基本和项容是一致的。
“就是他们入城后,城里才变得奇怪起来,这些人往常卖了货,就着急往回赶了,这次却迟迟不走,委实可疑。”
项容心中还有疑惑,试探着道:“我听三小姐说,淮州与虞州素有往来,关系甚为不错,为何虞州商人敢突然作乱?”
庞昭顿了顿,说:“既然姑娘是三小姐看重的朋友,有些话本官也不妨直说了。就在姑娘与三小姐入城前,虞州传来消息,老王侯过世了,新继任的是其长子,听说颇有才干。”
油尽灯枯的老统治者过世了,年富力强的新统治者野心勃勃,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正寻找合适的时机呢,淮州风暴之后,北边与庆州开战了。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淮州不是没有盯着虞州是否有异动,只是没料到虞州新王侯迫不及待对一贯交好的淮州用上了蛊毒。
项容想到入城的虞州商队不到三十人,他们来之前,应该抱着有来无回的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