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凡暗恨自己轻疏,适才恢复灵力时,就该给这疯女人一下狠的。再不济,也应趁早呼唤熊哥。
他只剩一张嘴还能动,“非要如此么?我已知晓问心解法。咱们早些归去,免得大家担心。”
洛白露置若未闻,一改之前疯癫,轻声慢语道,“问心一物,名副其实。修灵者自问其心,所问即所欲。其实,未必修灵,普通人也有欲望。只是,能力不济,所欲再大,影响也小。”
楚凡不解,“为何喜怒悲等情绪,也会触动心脉反复?”
白露稍停,放开刀柄喘息一会儿,抚摸楚凡侧脸,“口是心非的家伙!被情绪触动,皆因境界未到。用你的话说,是体质不足,心脉不够坚韧。”
林楚凡心中一动,却如一条断腿的虫子,只能晃动鼓涌,“你已入灵阳,问心仍在,只是痛得不明显?”
白露不喜他乱动,重新转起刀柄,“可以这么理解。实则,灵阳境对天地灵气的感念,远胜灵月。修灵者若情绪波动太大,难免引动过多灵力。见你水火皆精,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楚凡痛得想哭,“你是说,若灵阳境都像你一样疯癫,会天下大乱吧。”
白露被嘲,反而转动加速,“虽不中听,但很贴切。你资质极差,悟性尚可。
问心提前入体,可在灵月境稳定情绪,适应心神收束。实则,心性一关应顺其自然,首选红尘历练,穿凿打磨。然而,总有人不知足,予取予求。”
楚凡忍痛骂道,“予取予求的是你!我已知解法,你还要怎样。”
白露掐着他的胖脸调笑,“解法还多,这才十分之一不到。若是心性不及,反复压抑情绪,得不到合理纾解,早晚酿成大祸。
似神谕教一脉,引导信徒向善,一切教条归结于天神谕令;魔隐宗或以阴火煅烧,或纵欲妄为;浣风谷精研乐理;笔墨山皓首穷经;落宝斋贪图金银财宝;诸邪道……我很少遇到,不知其然。”
楚凡认真记下,忽觉不妥,“天香阁呢?”
洛白露怪笑起来,“呵,天香阁,如你所言,检查身体咯。其实,也有倾心医术,醉心舞蹈的。既然你好奇,我多教一些。
问心压抑的情绪,最终会转化为欲望。诸多欲望中,属情欲最为诡谲,也最易沉沦。前人试药问心,曾遇到过你我今日之问。
他们发觉,宣泄情欲时,双方体内会有微妙反应,生发一种平日罕见的气息。借助此物调和阴阳,非但问心弊端得以缓解,便是灵力也有显着精进。”
林楚凡暗自心惊,竟然牵连如此之深,“此物既有如此神效,为何鲜少听人提及?”
白露不答,起身扯着他脱臼的双脚,不知拖向何处。但闻一阵机括转动之声。
楚凡拼命挣脱,“你既要绑我,何不将四肢接好?脱臼很痛的!”
洛白露自顾施为,哼道,“若不脱臼,我又何必绑你。这才五分之一,你还有的学呢,别急。”
楚凡无奈长叹,“你动了什么手脚?为何比罗绮查验的时间长?”
此言不妥,惹来一顿耳光交加,“此时少提那贱人,我若一时兴起,将她杀了,难保你不寻我拼命。”
楚凡念及洛氏姐妹与常人不同,闭口不言。
白露重新骑上,仍捏刀柄转动,“此物逆天,非等闲可用。稍有不慎,后患无穷。你以为,许多年来,用的人少么?不,是活下来的少。”
楚凡仍觉不通,“如此毒物,是祸非福。你又何必铤而走险?”
此言入耳,白露松开短刀,不再折磨,俯身而下,“你关心我啊?难道你是主动服毒的?”
楚凡想起街头传递发钗之事,一时无言。
白露似是情绪难抑,激动起来,“我这次回来,本不是为你。但你太愚蠢,藏不住心思。既然同负问心之毒,何妨一起消磨缓解?总比那下毒之人称心如意的好。”
林楚凡欲哭无泪。扪心自问,他甚至有点儿窃喜。但更觉此事凶险,透着阴谋的味道。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上方碎石簌簌落下。
楚凡忽觉一震,随木架翻滚,压住一人,“洛白露?你醒醒!即便被砸死,也先将我放开再死!”
回应他的,是一团火,与两个巴掌。
『不好!地龙翻身……』
熊宝几次挣扎未果,反被藤蔓拉扯,一路朝卧室方向去。
青荷见它乱扭,索性松开四肢,仍捆着身躯与头,“我们先逃。那贱人灵力恢复,会护着楚凡的。”
『她不将小凡子拆零碎,我就感恩戴德了。』
洛白露将楚凡解开,带着他翻身滚入密室。
楚凡顿觉周身剧痛,似被抽筋一般,“你竟不惧涣灵散?”
白露将他堵在墙角,搬来石板倾斜撑住,“这还是,今日同你学的。”
楚凡不信,“怎不见你吐血?”
洛白露将他脱臼的四肢接好,“排毒的方式很多。你独自消解问心,逆行血脉,过于伤身。我将你手脚接续,你莫动封穴的银针,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林楚凡拔出肩头的短刀,“你已经心狠手辣了。”
王宫。
动乱初发,朝堂哗然。
洛长风的岳父们,正聚在一处争吵,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内侍总管捏着嗓子唱喏国主驾到。
荆尚书一改常态,抢在梁博之前禀报,“陛下,祸事了!南方某地天降异象,引得山洪倒灌,栖秀河沿岸已成汪洋。为防灾民聚集,应及时划拨赈济。”
梅震闻言挑眉,迈步欲出,又被梁博抢了先,“荆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观之,赈济恐鞭长莫及。应先派兵镇压,沿途扫清匪患,商部方可着手粮食运送。”
陈永闻声暴怒,“兵部连年裁撤,已无兵可派,更无多余粮饷。此事,恐怕还要落在商部头上。”
梅震笑脸扯开,“商部物资虽少,却也足以支撑一时。栖秀河南段,在梁、荆两族交界,即便派兵清扫镇压,该由何人带领?”
此言既出,殿内一静,但闻烛火摇曳。
国主旁听半晌,单手扶额,沉吟道,“若论军功,年轻一辈里,陈放上可堪……”
“陛下!”
陈永忽现悲声,“放山前次离京,私入边军为祸,已被臣严加惩处。奈何他身有旧伤,缠绵日久,恐怕难以胜任。”
荆腾附和道,“确有此事。放山在刑部任职期间,时常告假求医,恐不利长途跋涉。臣有一人选,可堪此任。”
洛长风垂首在四位岳父面色扫过,只得问道,“不知何人如此拔萃,竟入了荆尚书之眼。”
荆腾正色道,“御灵司首官,林楚凡。此子上任不久,却屡有建数。且栖秀水患,起于江湖争端,修灵者肆意妄为,正合御灵司新政监管。”
国主失笑,“北地和亲拖延至今,孤王议定的婚期将尽,不若……”
梁博忙道,“陛下!灾情严重,不容有失。我炎国多俊彦,炽焰城更是人杰地灵,随意挑选足以匹配那江湖草莽。”
洛长风捏着扶手弹指,发出咄咄之音,“你们二人,也是如此想法?”
梅震笑道,“此子不凡,多有机智。赈灾自有物资供应,不需他劳心。有雷引前车之鉴,缉凶一事非他莫属。”
国主忽而问道,“诸位爱卿的消息愈发灵通了。水情余波才过,既已查明前后因由。颇有手段。”
四人推诿,其中三人将目光投在陈永身上。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解答,“此乃江湖传闻,臣等稍加验看,深以为然。实则,近日城中凶案多发,乃血竹帮挑衅御灵司。究其因由,是不满御灵新政。各大门派放任此事,摆明立场。水患争端之一,即是血竹帮现任头领……”
洛长风不耐,挥手拦住陈永,“他们不喜雪域。你们不喜林楚凡。倒是相得益彰。”
四人垂首,无人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