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庸医自扰 性命如草(1 / 2)

蜉蝣寄此生 沉梦不归 2655 字 3个月前

是日,愁云惨淡,炽焰城飘落几许微雪。

玉露山庄本就白石做基,檐宇经雪片装点,更显素净。当日地龙翻身所毁屋舍,早已修复。速度远胜刑部府衙,直追翠衣新巷。

主卧药气氤氲,凝结如雾,隐约透着苦味儿。

两名侍女进出匆忙,门缝开合,走漏些许药香。

罗绮面容沉凝,接过玉壶轻覆额前稍住,转问苍荷,“适才叮嘱,言说温热才好,怎是凉的?”

盏盏自苍荷身后转出,手上捧着烧茶的火炉。

罗绮只得将酒递交,盏盏轻摇蒲扇,热酒如煎药。

苍荷面色一苦,“伙房距此太远,他们烫好时,且正温热。走这几步,经风雪一吹才凉了。”

窗幔晃动,白露轻咳出声,“无妨。我素爱喝冷酒,她们知我习性,故意为之。”

罗绮面色微怒,“你平素火灵旺盛,心焰炽热,冷饮无妨。切记,今非昔比。当下时节,再饮冷酒,与服毒何异?”

盏盏手快,玉壶烧燎黢黑,偷偷拉扯苍荷衣摆。

后者见状,另取酒壶,以麻布隔热,折倒其中。

洛白露轻笑一阵,“缘何我总觉得,你比我更在意这副身体?”

罗绮摸出一粒药丸,化入热酒。

苍荷忙取杯盏,浅倒一杯,送入窗幔。

白露一口饮尽,吐气发音,声如酒肆豪客,更开口讨要。

罗绮绣眉皱起,并不理会,叮嘱苍荷道,“此药酒每隔两个时辰,可浅饮小杯,定要温热饮下。莫要由着她的性子乱来!宁少毋多。”

苍荷连声应是,将内间收拾停当,与盏盏携手退去。

洛白露不甘寂寞,语出讥讽,“若说你医者仁心,反让病患之人饮酒;若说你心肠歹毒,那酒中蕴灵丹药力不凡。究竟是何道理?”

罗绮将一应银针药丸收敛,冷道,“青禾昔年任性妄为,从家中私携此药而出。别院众人均有分润,楚凡更是受益匪浅。如今用到你身上,应当应分,无须纠缠。”

洛白露笑得呛咳,“你每次盛怒,不好发作,便忍不住提起林楚凡。此药我家多得是,轮不到你来做好人。”

罗绮动作凝滞,讥笑出声,“你家自然多得是。可你家的人,未必舍得你用。近日楚孑少来叨扰,可知为何?”

白露形容收敛,“不是你将他拐跑了?”

罗绮深吸长气,顿觉与此人多说无益,“暗影楼新换魁首,将此处盯防太紧。他那人爱惜羽翼,自然知晓利害。”

帷幔分开,病患探出头面,“新魁首,可是你那便宜公爹?”

见罗绮起身欲走,忙出言挽留,“别急着走啊!我出不得屋舍,全靠与你斗嘴打发时间。”

罗绮轻叹一声,将物件放下,去外间取了吃食,入内加热。

少顷,肉香扑鼻。

洛白露颐指气使,隔着桌案张开嘴。

罗绮无法,只得转到床边落座。双手齐动,投喂同时,自己也吃些。

洛白露咬着软肉,含混不清道,“数十天来,我仔细留心,你至少有七次机会,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置我于死地。为何迟迟不见动手?”

罗绮自顾进食,火速吃完,也被那人问得烦了,“才数十天光景,你懂什么?怎知我没留暗手?仍有数十天待看,莫要高兴太早。

你坐直了再吃,哪有一点儿王女的气度?”

洛白露放懒耍赖,“我身子重,不想起来。”

罗绮绣眉竖起,将桌案拖近床榻,自顾上床,将病患抱起,就近投喂。

然而,吃肉并不能堵住洛白露的嘴,“死鸭子,嘴硬!我怎觉得,你比我更在意这坨肉球?一点儿都不嫉妒?还是说,你求而不得,在我身上寻求安慰?”

罗绮猛然甩头,秀发遮住白露头面,不顾油脂,反手按住。

洛白露连声讨饶,“姐姐快住手!是我错了。”

罗绮展臂,反向甩扭,秀发复位,垂首冷视怀中人,“这不是挺在意么?”

洛白露脸色涨红,单手泛起荧光,自脖颈向下轻抚,直到隆起的小腹。

恨声道,“无影剑竟在你手,他倒舍得。我的里衣都划破了!”

听她胡说,罗绮心知这人吃饱,便欲起身,“你趁早说清。他那人看似豁达,实则执拗,易认死理儿。莫要弄巧成拙。”

洛白露反身将其抱住,不令稍离,“谁说不是呢?冲冠一怒,连雪域巡察使都杀。啧啧……”

罗绮不好硬来,暗用灵力托举,将餐具落桌。

白露扭头磨蹭,双手乱摸。

忽然起身,右手虚握,抵在罗绮脖颈,“我全然不信,你一点儿都不嫉妒。若是易地而处,我早将你剁碎喂狗。”

罗绮不为所动,反伸手臂,将背后发丝理顺,“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腹中两团累赘?”

洛白露顿时泄气,懒洋躺倒,仰天长叹,“我还是不懂。”

单手充灵,显化剑身,屈指轻弹,叮当作响,“遇到相同的人,做过相同的事。求而不得却不怒,反而一心帮我。”

罗绮劈手将无影剑夺回,重新隐入发中,“遇到相同的人,做过相同的事。结果背道而驰,你想问这个?”

白露闻声精神大振,翻身欲起。

罗绮怒目而视,将其止住,喟然一叹,“许是经历不同吧。昔日因故泄愤,险些放出你家兄弟的风流韵事。曾有一人身处其中,反劝阻我,言说世间不应出现第二个罗绮。即便出现,也不该经由我手。”

罗绮目光下移,落在病患身上,满是怜悯。

白露被目光刺痛,冷哼道,“林楚凡?”

罗绮闻声,吸气仰脸,下巴尖尖挑起,双目神采奕奕。

似乎承认,又似乎什么都没承认。

洛白露凝视许久,若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这个讨厌的神情,大概是骄傲。同样选一个词刻画自身,一定是嫉妒。

忽觉心酸,口舌生津,“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这算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一向不爱读书的!”

罗绮释然一笑,“莫以为他是什么道德典范,者也夫子……”

洛白露忍不住打断,“他不是个合格的坏人。我利用他解毒破境,致使境界跌落。他却救我于垂死,更是……”

罗绮不愿再听,收敛笑容,“他报复心比谁都强。你尽早解释清楚,免得不可收拾。”

洛白露怒气更甚,“我有什么可解释的?择他为婿,盖住无梦风头。洛长风看在天泪面上,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不从中作梗,我便谢天谢地。”

罗绮无奈叹息,低声附耳一通。

洛白露怒斥,“你这庸医,只顾贪欢,数年光景,不教正事。他连月份都不会算么?”

庸医顿觉耳根发烫,忙用秀发遮掩,“你想选他,未必容易。闻无声那一关,怎么过?”

洛白露嘴唇抿起,不再言语。

梦州,西南。

半月时光匆匆,徐继春已然大好,只是气血不足,仍有些咳喘。

不知子曦如何手段,已将青禾哄得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