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剡溪小等月面松纹纸”掌柜的露着一口大白牙,“自然贵些,写起字来肯定是好,您再闻闻这纸香,姑娘是行家,小老儿骗不了你!”
慕欢自然知道那是好纸,上手便知,她想买来送慕宜拿去学堂用,可是又不舍得银钱,真是进退维谷,只能眼看着那纸像是猫见了鱼。
掌柜的见她迟疑,更加卖力的游说。
“二姐快回去……快回去!”从门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慕礼一把抓住慕欢的手腕,“尤家来要人定日子,说是父亲接了尤家下的聘了。”
慕欢只觉迎面痛击一般,两眼霎时一抹黑,勉强着缓过神来,拉着慕礼一路飞奔回家,跑的肺都生疼,只见府院中央放着七八个箱子,都扎着大红的喜绫,还有媒婆站在那里,满脸堆笑的样子。
“怎么回事?把这些东西搬走!”慕欢第一次如此泼辣,将媒婆手里的红绫子掷在地上。
“二姑娘你是疯啦”,媒婆整了整衣襟儿,一瞥眼儿神气说道:“这是聘礼,你父亲已经应了尤家婚事,定了日子要娶你家大姐姐过门的,搬走?难不成是想悔婚呀!”
“不可能!你胡说!”慕欢骂道。
“她没有胡说”,慕欢看去,佟夫人手上捏着写了字的纸站在阶梯上,神色肃穆,声音稳如洪钟。
“母亲,你救救大姐姐,不能嫁给尤长志,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慕欢带着哭腔哀求道。
佟隽如稳步拾阶而下,吩咐了身边的妈妈备车,“去城西”
“母亲去城西做什么?”慕礼和慕欢都不明白。
去做什么——这一路,半个时辰,佟夫人一句话都没有,只是抚着怀中抽泣的慕礼,眼神决绝。
……
“老爷夫人,城东大娘子来了!”
佟夫人一露面,守门小厮便朝里喊,像是晴天霹雳,徐乔夫不知从哪里出来,手里还握着沾满墨汁的笔,而那平日里跋扈的彭月薇倒是没那么嚣张了,这会子掀了门帘,倚门窥视着佟夫人,不敢迎上去。
她倒也配在此处称作夫人了!佟隽如冷嗤一声。
“你怎,”徐乔夫期期艾艾的看着佟夫人讲了两个字,兜头就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扇的他眼冒金光向后倒去,若不是小厮扶着,简直要被打倒在地。
佟夫人看着向后屈着腰,已然上了年纪的徐乔夫,活脱脱就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了,将手里的纸朝他脸扔去。
“我隐忍多年,是念在你我生育了四个女儿,愧你徐家无嗣,你纳妾我无话可说,这么多年苟且般地不与你和离,你当真觉得我对你念念不舍?”
徐乔夫慌乱捡起那两页飘在脚边的纸,原是写好的和离书。
“我是心疼四个女儿,若是和离怕是日后婚事难得顺遂,而你如今,豺狼猪狗般的没有人性,为了钱财听信那个妇人的谗言,竟然将女儿配个无志混帐之人,我若不与你和离,你便要害了我其他三个女儿!”
佟夫人眼中没有一丝泪,瞪着徐乔夫脊背发凉,“自今日起,我与你这虚伪小人恩断义绝,就此和离,日后你行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光明路,四个女儿婚事若再有插手,我便不惜性命,害你内外上下不得安宁!”
佟夫人目光猛地扫向彭月薇,吓得彭月薇连忙撂了帘子往里缩,可佟夫人几步上前去,撩开门帘子,那彭氏还来不及躲闪,她身前的孩子一把被扯了过去,吓得母子俱是惊叫。
彭氏这会子再无泼辣劲儿,一个劲儿呼天抢地的哭她儿子,竟没敢去跟佟夫人抢。
“你听好了,你再敢害我的孩子,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佟夫人轻蔑一笑,看着被吓得双目惊恐的彭月薇,“你是个奴仆出身的卑贱之辈,胸无点墨,料定你是听不懂,明白的告诉你,意思就是你怎么对我的孩子,我就怎么对他。”
年幼的徐文嗣被吓得哇哇大哭,彭月薇拉着孩子生怕被抢走,总算佟夫人松开手,她才止住了哭喊。
徐乔夫始终一副被吓得要厥过去的样子,看着佟夫人挺直腰背从院子出去,哆嗦着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知何时那支笔已经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