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嫂子,程大娘子娘家来了亲戚,中午要在杏林阁设宴宽待”,青萍塞给桂嫂子几个银豆子,好言语道:“中午的宴要尽量体面点。”
“不必了,东府三个主子的用度都是从账上走,若是被人告了去,我还能在徐大娘子面前得脸?那可是个厉害的。”
桂嫂子推的不真切,眼睛还是瞟着青萍的银子,笑的讪讪的。
“你就拿下吧,西府若来问,你就说是程大娘子劳碌你赏的酒钱,本也没几个。”
青萍掖进她的腰带子里放好,拍了拍她的腰包方才走。
“程大娘子的娘家嫂子又来了,年年来打秋风”,厨房火不灭,里面热,桂嫂子拿瓢在水缸里舀了水,解渴的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几口,得了程寻意的钱便替她抱不平。
她撇嘴跟摘菜的婆子说:“好歹也是官宦之后,回老家种田读书,也不至于落得到亲戚处乞讨的样子。”
“程老爷没了后家里就败的差不多了”,那婆子挤弄了下眼睛小声念叨,“争家产时打的那个欢,三个哥哥瓜分一干二净,还怂恿父亲把妹妹卖进咱们府里给大爷,一分嫁妆都没带。”
那婆子声音压得更低,与桂嫂子嘁嘁喳喳的说:“咱们王府抬出去多少金银绸缎。”
“那还不够败家的?”桂嫂子撇嘴更厉害了,“还来打秋风。”
“他娘家大哥没个营生,只靠地租子,老家地贫,又在京城阔气惯了,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还生了好几个儿子呢,添丁进口哪里不花钱。”
“程大娘子的嫂子进来了,小满姐姐领着呢”,外头捡碳的丫头进来报信,这三个人都到门口伸着脖子看,只见那妇人身后还领着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倒是生的明媚动人。
“那小娘子是谁?”
老婆子摇头,“八成是她女儿,带进京中寻婆家的。”
“大姐儿的婆家还是徐大娘子给找的,她们怕是打错算盘,程娘子佛一样的性格,能管这档子事儿?”
程寻意的嫂子覃氏说来也是个官宦之后,当年两家老爷一处在外做官,走动频繁,将覃氏配给了程寻舟,这个嫂嫂跟哥哥一样都是不成器却贪荣华的德行,分家时身为兄长和嫂嫂与兄弟吵得不可开交,从此不相往来。
覃家和程家一样,没个成事的子孙,覃家好歹还能拉下脸去学学做生意,哪像他大哥,既不读书还想着祖上是读书人,硬在家里做什么清儒士人,还学人家给自己取了个青坡居士的名号。
读书不成器也罢,开个私塾也体面,偏又无能,又不事耕种,凭天吃饭还不下犁,每年都得来两回借钱借衣裳。
倒是说得好听,借不是要,他们可曾还过一粒米没有。
“妹妹啊,你家大爷壮年西去,留你可怎么活啊!”
她一进来便假惺惺的嚎哭起来,用帕子去擦根本没有的眼泪,程寻意没有好脸色,蹙眉道:“你可别应景儿了,这会子还来嚎丧,惊扰了我婆母你担待不起。”
覃氏看她没好脸赶紧收声,又赔笑的坐下说:“路远,听说大爷薨都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这才动身过来,想着也给他上炷香。”
他活着也没见与程家人见上几面,给他们的钱都是自己攒下的体己,现在倒想起来给他上香,他们该给自己磕头才对,她才是财神爷呢。
“等你走的时候,让青萍带着你去祠堂敬香。”
覃氏转了转眼睛,嘿嘿笑道:“不忙,来了多留几日。”
“大嫂,我府中正守孝,需清静,不便留客,你住个两日拿了银子就走吧。”
这么多年程寻意都摸准了她的脉门,从来都是得了银子一会儿工夫都不多留,所以她示意青萍先把银子给她。
青萍按吩咐包了五十两银子,额外让小满又包了些衣服首饰给她一齐带着,够一家子用一阵子的了。
覃氏也没个体面,当面就解开那银子包看,然后笑起来,说道:“今年你二侄儿讨了娘子,家里多了一口子,又艰难了不少。”
“娘子,你这是还嫌五十两少了?”青萍眼睛立起来。
“这还是我家娘子攒的体己钱,如今大爷没了,都是西府徐大娘子掌家,日后想要五十两也没有了。”
“她再能你也是嫂嫂”,覃氏语气高涨,一脸不服气,“长嫂如母,她敢苛待大房娘子?”
程寻意冷眼瞧她那个粗鄙的样子,“你若是替我抱不平,我送你去西府坐坐,给她讲讲什么是长嫂如母,你也是做长嫂的。”
覃氏气焰下来,又是嘿嘿一笑,“她一个年轻夫人我不与她口舌,倒是你也该为自己想想,多争些金银将来傍身,你不如我有儿子,鹭姐儿嫁出去那就是别家人了。”
她生的三个窝囊废有跟没有什么不同,只知道像是蛀虫一般躺在爹娘的身体上吃喝索要,逼得老娘三天两头去亲戚这借钱。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自己顾好自己吧,青萍刚才说的没错,以后我连着五十两都拿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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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氏听她这么说先是惊惧,然后又嘻嘻笑起来,起身推着自己领进来的姑娘往前走了几步,挨着程寻意更近的椅子坐了,说:“我为你谋划了,这次来就说这事儿的。”
“你能有什么谋划?”程寻意打量了下那姑娘问。
覃氏一脸肃整,说道:“这是你二弟的大女儿,你没见过的侄女,唤作凤姐儿,小名儿叫英凤,模样生的多好,银盘面水杏眼,桃红目柳叶眉的,今年也十六岁了。”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英凤称赞,如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