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退思听罢微笑点头。
“不论怎样监管,责在人而不在器物。”
“当初未减少苛捐杂税,朝廷减少赋税名目,各州府衙门统一缴纳银饷,由此而来火耗,这一举措是好的,可惜总有不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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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既狡猾又聪明。
他二人心照不宣的均未亮出自己的观点,而是将前三场辩论产生的观点和论言拎出来加以阐述。
在详述的过程里表达了自己对这种论点和方策的支持,自然也会贬低某些不赞同的观点。
凌退思语毕,人群中一个儒生请教道:“凌先生,您是赞同张久安和王显的观点。”
凌老仍微笑,坦然对众人讲:“监管是否合理,是否能找出更合理的监管方案,另做辩议,单就火耗如何降低来看,廉确实是症结。”
“子曰,十一而税,王者之政,只拿近的举例子,去年江南赋税接近十四取一,按先贤所言,这已是王者之政,然十四取一最后变成了九取一,火耗高达五分,除了官员的廉洁出了问题,老朽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此言一出气氛一时更岑寂。
凌退思这番言论无异于当众剑指户部负责税收的官员,讽他们不廉洁。
“若是官员贪腐不解决,依梁先生的见解,将熔铸权力回收,火耗仍会居高不下。”
“贪官哪有抓完的一日,不廉火耗就无解了吗?”
梁闳与凌退思听到来自人群中的此问,不由得都笑了。
梁闳道:“贪官是抓不完的,但肃贪能让火耗从九取一变成十二取一或是十三取一,不正是降低火耗的初衷吗?”
“天地之伟尚有残缺,何况人性,能减小弊病带来的危害,民众压力得以减轻,这也是王者之政了。”
“正是此意。”
凌退思起身拜道:“知我者梁先生也。”
大家本是来看大儒‘吵架’的,可谁想大儒没吵起来,倒互相欣赏赞同起来。
有关火耗的辩论,竟像是投石入水,开始动静大,中间荡起涟漪层层,到了最后竟恢复平和,水平无波般。
“凌先生,梁先生,这几日辩论下来,您两位觉得有哪些人适合登殿?”
这问题一处,人群又沸腾起来,都在窃窃私语。
凌退思微笑捋须,梁闳笑着喝茶。
最后还是梁闳答道:“我想陛下自有圣断。”
……
千盏楼的局散了后,徐慕欢驱车回府,因辩的不长,到家时还不到晚饭的点儿。
俞珩今日回来的也极早,甚至徐慕欢都怀疑,他最近的公务就是盯着千盏楼的辩论,内边结束他也就下班了。
他换了常服坐在慕欢对面吃果子解渴,说:“听说今日去看热闹的人无不意犹未尽,败兴而归,说两位大儒根本没辩起来。”
“我倒觉得静水流深。”
“怎么讲?”
俞珩一挑眉,眼里有光的看着慕欢问。
“前三场辩论,该出的论点、方策都说的差不多了,即使两位大儒亲自到场也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提不出什么警世的箴言。”
“他二人却在众多观点、方策里各挑了一个最重要的拎出来。”
“梁先生说监管,凌先生说肃贪,而这两件事恰恰就是火耗高的根源。”
“照我看,两位大儒虽一南一北,但对待火耗却是殊途同归。”
慕欢见俞珩脸上带着略有深意的笑,大胆揣测说:“两位先生是不会上殿辩论的,如果我没猜错,最后上殿的一定是持这两个观点的儒生。”
“娘子,你能猜到反方选谁上殿我才算服你呢。”
“别的我猜不准,但我觉得会有内个太学典学孙学思。”
提起这个人,慕欢真是说到俞珩心坎里去了,他一时激动起身坐到慕欢身边去,一副相见恨晚逢知己的架势。
“你还真猜中了一个。”
她仍得意的晃脑袋,晃得一双珠玉耳坠子打秋千般。
“辩了四场了,只有他提出不治这一观点,且第一场就冒出来,他不是卓府的心腹谁能是。”
“那些一腔孤勇、单纯辩论的儒生们论点虽青涩,方策也都不尽如人意,可初衷是于民有利的,唯独这个孙典学,口中尽是诡辩之谈。”
“哪日殿前辩论定下了吗?”
俞珩敛了神色,起身望着门外阴恻恻,欲来风雨的天色,答:“五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