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梅花冰片和菊花冰片分不清,毁了我这一炉香,看我不告诉邱娘子罚你!”
“你那眼睛被猪油蒙了,脑子被野狗叼了,又瞎又蠢——”
方才菱角过来要一炉梅花香,说是一会儿宴散了姑娘们要换衣裳,提前送去熏熏屋子,还要好几个熏笼,各家备着熏衣服用。
谁想银蝶拿错了冰片,梅花香变成了菊花香。
孙妈妈还追着那银蝶要打,一不留神扑进了刚进院子的小燕怀里。
“你躲开,我不打她今儿是活过不去了。”
她心疼那一炉香几钱银子,就这么霍霍了。
孙妈妈虽有理,但她平日里就是个嘴狠心狠,谁也不愿来香药局与她接触,而且她自恃管着药就拿五做六,主子面前会溜须,仆人面前耍威风。
之前小燕拿钱管孙妈妈要些红糖,她就借口说没有,最后还是托小子去外头买回来的,免不得浪费些给那跑腿小厮的辛苦钱。
“妈妈,我来要些燕窝,你快拿给我,我好走。”
“燕窝?哪位主子谁要的?”
孙妈妈正在气头上,邈着眼神儿呛声问。
“怎么主子还分三六九等,那您说说哪位主子能给,哪位就不给了。”
孙妈妈掐着腰呸了一口,“小蹄子,我正生气没地方撒,你还敢来惹我。”
“瞧你那泼妇样儿——”
小燕正要跟她斗嘴,结香的妹子苓香过来转圜说:“你随我来,我给你拿。”
苓香在屋里给小燕拿燕窝的工夫,可能是孙妈妈觉得苓香让她下不来台了,在外头叫骂起来。
“小蹄子,专会狗仗人势,我比不得你们家有在王妃面前伺候的厉害人物,敢骑在我头上,只盼着你明儿失了势,脑袋往那王八壳里缩一缩,再不敢在你姑奶奶面前张致。”
小燕听不下去了,要出去回她两句。
苓香知道孙妈妈是个好撒泼的人,越顶着她,她越来劲儿,真闹起来指不定什么模样。
故拉住了小燕劝道:“你快走吧。”
……
按照习惯,刚下了宴的人怕身上有酒菜气,故要换身熏过的衣裳,再回去坐在一处喝茶聊天。
李芳菲随着明鸾一起去栖霞苑更衣。
两人这会子坐在罗汉床上吃茶,等着里头远黛她们熏衣裳。
“我母亲说皇后娘娘同意入宫后我俩一处住了。”
芳菲刚喝了两杯,此时脸颊燥热的绯红起来。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入宫”,阿元怏怏的。
“我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早的册封我,还要我随你们入宫去学规矩。”
“两位姑娘,衣裳熏好了。”
远黛过来请两人去内室。
簪菊和罥烟将纱幔放下,守在外头。
“你还不知道?”
芳菲一怔,“微生家来京求娶宗室贵女,适龄的也就你和敬和县主,奈何县主已配了太子做正妃,就只你了。”
“我想册封你就是为了提前定下这门亲事。”
“我、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阿元惊得说话磕磕绊绊起来。
“呀,那我是不是说漏嘴了。”芳菲用手掩了下唇。
“这件事儿王妃既是没同你说,没准就是不想告诉你,怕你烦恼呢。”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也不多,还是成端前两日与我一同去拜见母亲,闲聊时提起的。”
阿元握住芳菲的手,追问她,“微生家我怎么没听过。”
李芳菲自知自己漏了天机,本不想再继续说,奈何阿元缠着她,她便没了定力。
“微生家就是辖宁、益二州的西宁公府呀。”
阿元手垂落下来,眼里立刻蒙了层水雾。
“阿爹和娘亲怎么舍得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不是很疼我的吗?”
她只穿得了裙子还未来得及套上襦衣,一下跌坐在椅子里,露着石青色绣小桃红的抱腹,少女特有的纤细、幼白的双臂和肩胛没精神的垮着。
“好妹妹,你若哭岂不是我惹的祸。”
芳菲吓得赶紧给她擦眼泪。
远黛怕阿元受风,忙给她披衣裳。
“怎么会是你惹祸”。
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明明是微生家惹的祸。”
自从芳菲口中知道与微生家结亲的事情后,阿元再无心牡丹宴,任谁来找她斗草、游戏、笑闹,她都没精神。
独坐在紫玉牡丹花丛里的石凳上发呆。
“谁惹你了,像霜打的茄子般?”
偏她换了身偏紫的青莲色衣裙,这形容就更贴切了。
“不要你管。”
她撅着嘴,头也不抬就回了一句,也不管与她说话的人是谁。
“小丫头说话还怪呛人的。”
搭话的人坐过来,阿元噙着满眼的泪看她,是抚远公府的解竹君。
她妹妹解良玉还是阿元在妇好祠女学时的同窗。
“这王府里谁敢给你气受,叫你委屈的独自坐在这里哭。”
解竹君一身温柔的雪青色衣裙,星眸竹腰,发髻上坠着珠花步摇,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那只步摇就像解竹君弱柳扶风的动作般,荡悠起来也是轻缓斯文的。
阿元故意躲在这山石后头的牡丹丛里哭,见有生人来,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
远黛她们也找来了,阿元慌忙与解竹君道别后跑开了。
解氏瞧着阿元的背影,坐在那石凳上,心里暗想‘世家女子,外人看着再光鲜,殊不知心里总有难以言说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