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嗣既已表明没有收房的打算,徐慕和便有心将翠荷、艳雪二人早些打发走。
艳雪看着是个心高且执拗的性格儿,拖久了恐生出后患来,故翌日,徐慕和便让月棠去请官媒来家中取庚帖。
月棠领着媒婆进来时正巧宝哥儿睡觉,徐慕和脱不开身,月棠便领那婆子往厢房去坐坐,吃杯好茶。
“月棠,这位妈妈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艳雪隔窗远远看见月棠领人进来,还是个媒婆的打扮,便心生犹疑忙过了来确认。
还不等月棠答话,那婆子见艳雪是个好模样,年纪正好,说给谁家都能多得几个媒谢钱。
故赶紧起身朝她迎来,拉着她转圈打量,啧啧好几声,连珠炮似的问“姑娘多大了?哪里人呀?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艳雪是个爱掉小脸子的人,因不想另配他人,故不愿意媒婆相看,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月棠见媒婆冲撞了人,忙上前去解围,搀扶了那婆子坐回去,与艳雪说:“姐姐,这位是卢妈妈,衙门给挂了腰牌的官媒婆,东家说家里的丫头、小子们都到了年纪了,也该请个人来保媒拉纤。”
“——是么”,艳雪脸色讪讪、冷冷的,又问道:“哪个东家?少东家还是徐娘子呀?”
“姐姐怎么糊涂了,自然是徐娘子,这内宅有大娘子当家,外头的爷儿们怎么好管内事呢。”
“何况是给丫头们配人的事儿”,月棠笑着一摊手。
艳雪虚声哼了下,转头便往外走。
月棠不知她要去何处,也没有拦,她只觉得艳雪今日脾气不对,像是谁惹恼了她,生了大气般,故小声嘟囔了一句“谁惹她了,气都撒在我身上。”
月棠年龄小,那媒婆可是个见广了世面的,眯着眼儿,拿半张嘴说:“丫头,她这是不愿意出去,八成看上你家老爷还是少爷,想留下做小。”
再说艳雪,从厢房出来后,穿过垂花门便往外客厅去,她知道李继嗣今天没有走,请了何掌柜来家中谈生意。
近了客厅后,她沿着抄手回廊放轻脚步,怕客人还没走被她惊扰。
她探了探头见李继嗣的小厮兴儿倚着栏杆打瞌睡,过去后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悄声问,“少爷还在跟客人谈事情吗?”
兴儿一见是艳雪,还以为是徐娘子让她来的,笑着答:“刚送走,少爷一个人儿在里头呢。”
正是好时机,艳雪一咬唇,挑了门帘进去。
李继嗣正在写书信,刚跟何掌柜谈好的事儿要叮嘱外地商号的掌柜去办,艳雪一进来便打断了他。
“你怎么到这来了?可是娘子有事让你来的?”
李继嗣住了笔问。
艳雪未语泪先流,又一下跪在地上。
她本来生得好看,这略略一哭,眼皮儿、鼻尖儿泛起绯色,竟是雨打棠花之态。
“少爷为何嫌我,要把我撵出去?”
又边啜泣,边嗔中含娇地哀怨道:“我伺候您这么多年,您去西川时带着我,如今老太太、太太又让我来徽州伺候,莫非是徐娘子不容我?跟少爷说要撵我?”
艳雪的意思李继嗣心里明镜儿,可他既不想收房,便直接告诉她道:“不是撵你出去,是昨天我跟徐娘子说你跟翠荷几个丫头都到了年纪,家里没有合适的,莫不如请媒婆来。”
“你虽不是家生子,但五岁就到李家来,且一直伺候我,既有这份主仆之情,我自不会亏待你。”
“此番你成亲,我跟徐娘子也会帮你办的风光体面,不亚于当年的翠莲,你看如何?”
艳雪听罢,只觉李继嗣话中无情,更哭起来。
“我没翠莲姐姐内个福分,只求在少爷身边留一辈子,这次老太太和太太让我来也少不了这个意思,徐娘子若嫌我,不愿给我个名份,我也不争,通房还是丫头,我只求在少爷身边就好。”
“艳雪,我已经跟徐娘子成亲,夫妻间可以相互扶持,不需要你再贴身照顾我了,而且这家里也不缺丫头。”
李继嗣念她是个姑娘家家,又有多年情分,不好把话说得难堪。
“你方才所言,我权当作是你不舍得主仆间十几年的情意,你也看开些,听大娘子的,去吧。”
‘这形势硬赖是赖不上了,莫不如先争取留下来,往后再软磨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