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咱俩把文书信件等紧要的东西都搁在钱库里锁好,挑几样不重要的书信搁在枕头底下。”
“明日起你就佯装出去,再从后门悄悄地回来,暗中窥着这屋子,看她如何行事。”
月棠问道:“姐姐何不将她快快送走,以绝后患。”
徐慕和眼芒中忽露三分狡猾,说:“那咱们就再别想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如今她稍露出一点子狐狸尾巴,咱们就放好套子等她钻。”
“所谓管窥一斑而不能知全豹。”
里头正说话,就听外头小丫头笑着与谁说话,朝里报信儿说:“艳雪姐姐来了。”
俩人儿忙迎了出去,见她抱着一盆开得极好的白海棠,摇摇扭扭地进来。
“娘子和月棠姑娘在呢呀。”
她讪讪一笑。
“我做的那件新衣裳好了,月棠正好也没事儿,让她陪我换上试试。”
“哪来的花儿呀?”
艳雪笑着把花儿给了月棠,立在下首答:“我刚从外头回来,门口碰见一个小厮,说是少爷买的白海棠,叫送家来,我怕那些丫头、嬷嬷们裤子、鞋子脏,污糟了擦干净的地,就接了特地送过来。”
“既是这么着,我就先退下了。”
徐慕和见她作了揖要走,故意不设防地在艳雪背后唤了声月棠,说:“别忘把章子和我刚拆的那两封信搁进大柜里去。”
慕和余光瞥见艳雪的脚步似乎一滞,随即又如常地出去了。
徐慕和倚在椅子里,望着门口仍剥葵花籽的小丫头心想“不管这丫头图谋什么,真相都会像葵花籽一样,层层剥开,早晚现形。”
……
晚上李继嗣回来,洗脚时摆弄那几张名帖就着烛台看了看。
见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撂在桌上,寻思明日派个手底下的掌柜见见就罢。
“晚饭时你说要跟我讲什么事儿来着?”李继嗣问道。
“跟四妹妹有关,我本来想在吃饭时说,但因为是成亲的事,怕喜儿听见多心,那孩子心事重,议亲又不顺,就咽了回去。”
李继嗣也没料到徐慕宜突然改了性儿,以为是官府又刁难她到年纪不行嫁娶,上家来增缴罚银呢。
故宽慰徐慕和说:“几个钱的事儿,既然四妹妹下定主意,咱们认罚就是。”
“若怕惊扰岳母大人,就让崔先生辛苦去趟明州,先预付个十载二十载的,免得总登门去要,里头外头看着都不好。”
听他说得坦然,徐慕和倒笑了,调侃道:“你这做姐夫的倒比我这做姐姐的还会惯她。”
“我这做姐夫的肯定插手不了小姨子的婚事,还不是顺着你这做长姐的心情办事。”
李继嗣一进被窝就越界地将烫得暖烘烘的脚伸到慕和的被子里去搅和。
“你拿脚趾头夹我干嘛”
慕和被他夹疼了,将手里的信拍到李继嗣怀里,嗔怪一句。
“你看看吧,你这小姨子倒也体谅你,生怕你破财。”
李继嗣不爱看文绉绉的书信,翻身边往慕和被窝里摸边说:“大晚上看了眼睛疼,你给我讲讲就是。”
“四妹信上说她要嫁人了。”
“啊?”
李继嗣怔了半晌,懵头懵脑地来了句,“——为了省那几个钱?”
“你浑说什么呢!”
慕和被他气乐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字儿咕咕唧唧写了几篇子,就是不讲怎么就想通成亲了,只说新郎姓谈名茂,字子为,是个落了地的穷举子,家里长辈早就没了,亲友也没几个,与她年纪相仿,如今在粮道上做个什么小吏。”
“算是有个正经营生,还与文嗣早年有些交情。”
李继嗣听罢连着哦了两声。
“那什么时候成亲?岳母年事已高,不如你回去帮衬帮衬。”
“她说不打算大办,只请些个媒婆、族老来证,去官府登个记就完,反正婚后也是住在家里。”
徐慕和思忖着说:“早些年四妹妹惦记着母亲不愿意离家,想招个入赘的男子,二妹也给踅摸了一圈儿,没有可心的人物。”
“虽信上没明说,可我觉得这个谈子为应该是同意入赘的,反正他也没个老子娘在世了,人又穷。”
一个粮道的小吏,每月能得几个钱的俸禄。
“我只是怕慕宜被骗,这年头因招郎入室惹祸的,也大有人在。”
“万一是个觊觎美色钱财的贼人,惯会花言巧语,过上几年日子便跑了,或者大发兽性,虐待岳母妻小的也不是没有,那可怎么得了呢。”
徐慕和的担心不无道理。
江湖上靠吃软饭的小白脸骗子也不少,看中的往往都是这种家中有些资财,寡母弱女的门户。
“我想你朋友广些,替我打听打听这个谈子为的底细。”
“一来二妹夫在外出兵,三妹夫奉旨外出,他俩虽是官场中人,却都暂时指望不上,二来此人虽与徐文嗣有交情,可老五毕竟年岁太小,看人不牢靠,他又去了辽东,书信一来一往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李继嗣连连点头,问道:“不知他在哪一处粮道做小吏?”
“信上说是京兆府。”
他立刻应下说:“我认得几个在京做买卖的粮商,他们是惯混衙门的人,别说一个小吏,连门子都底儿清的很。”
慕和听罢,这才略略安心些。
心里念了好几遍‘神佛保佑’,祈求即将与慕宜婚嫁的男人是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