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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哪儿?”
脚步的沉重回响在阴暗的楼道里,若非有昏暗的灯火作为点缀,照亮向下的道路,秦萧有理由相信,这深不见底的台阶一定是通向阴曹地府的。
“去看看韩虎臣的秘密。”
苏檀儿在前面带路,姿态生媚,摇曳如柳,快秦萧三个身位,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继续前进。
莫秦萧点了点头,低头看去,那漫长的阶梯终于是看见了终点,隐约中能看见一些大地的反光。一阵寒风自上而下地吹袭着,不冷,但骨子能感到寒意。
似乎寒风中,还夹杂了些许其他气味。他很熟悉,但一时间没想起来。
为了打破无聊的沉默,秦萧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你把我们放了出来,就不怕韩虎臣那边怀疑吗?你不是在他那边做内奸吗?”
“他不是傻子,这几天奴家那么频繁地往监牢里跑,早就起疑心了。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奴家还担心什么?”
“这样啊。还得多谢你救我们出来了。”
“相公怎如此忘事?这小小仙牢能困得住你们?不过是奴家要求伺机等候,才于今日放诸位而行。”
“啊?哦……”
秦萧有些尴尬地闭了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那拘谨的样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檀儿突然停下了,扭头看向秦萧,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低头只觉尴尬的秦萧没有察觉,一头撞进了她胸口两坨会令小白羡慕良久的柔软之中,荡起一阵风情。
“啊!不好意……”
话还没有说完,苏檀儿伸手噤声,玉柱抵在秦萧唇前,沾染了她的温度,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莲步轻点,身如弱柳,好似一条洁白的鳞蛇,缠住了秦萧的右臂,娇媚地抬头笑着:
“不是奴家怨你,相公应是少人相谈,不然怎能如此拘谨?”
“……”
脸如涂脂的秦萧别说回话了,就连低头感受那被夹在双壑之中的柔软都不敢,他是抽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直挺挺地走着,僵硬地目视前方。
习惯了欢喜仙犯浑打滑的苏檀儿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玩心大发,更加卖力地搂着他,近乎要黏在他身上,还不忘说些调笑的话。
某根水沉实桐木,不足百阶的距离中,彻底变成了一根沉香红木。
“……倒是那韩虎臣,也可谓是手段狠烈。这满城五十万余的人命,竟也不如要释放的正主来得重要。”
调笑的话只作娱情,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嬉笑过后,苏檀儿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了解到情报尽数分享给莫秦萧。只是提到那屠城献祭一事,秦萧突就沉默了。
也不再继续行走,只是立在原地,出神地盯着苏檀儿。
苏檀儿被他盯得发憷,不由得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眼睛。
“相公,奴家被你盯得有些发软了。莫不是奴家惹了相公?相公心生不乐?”
“苏檀儿姑娘,这屠城一事,你可有参与?”
“自然是有的……”
“哼!”没等苏檀儿话说完,秦萧愤而抽手,如避污浊般远离眼前这尤物。那双墨玉般的眼中,厌恶已如潮水,再也遏制不住。
秦萧什么也没有说,这么盯了她一会儿,愤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苏檀儿被他眼神震慑到了,心中哀恸,一时也是毫无反应。
小主,
对于她来说,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秦萧已来到地下密室的大门前,唤出风残雪,一剑劈开了那重达千斤的石门,苏檀儿才被轰响声惊醒。不顾一切地跑到了秦萧身后,死死拽住了他的手。
很软,很香。就像那青瓷一般,冰凉的,感觉不到人的生气。
秦萧几次想要挣脱,却低估了她的力道。握住自己的手不大,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力道,可就是脱不开。于是在大门前,只得冷冷地说道:“苏姑娘,放手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莫某感谢你的援助之恩,只是……”
“只是什么?相公莫不是在责备奴家滥杀无辜不成?”
秦萧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厌恶,说明了一切。
“相公为何不听奴家将话叙尽?奴家是接了韩虎臣的委托,却是行了那阳奉阴违之事。奴家所属,一人未死,尽是藏在了一个绝顶安全的地方!”
“当真?”
“奴家若有一句诓骗相公,生遭那五雷轰顶的责罚!”
她没有说谎,莫秦萧能看出来。她的眼中蓄着的泪几乎要流下来了,秦萧也看见了。
“为什么我在牢中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仙牢结构特殊,音声隔绝,内外独立,相公入狱时没有发现?”
“原来如此。”
秦萧没有再挣扎,也终于回过头正视苏檀儿。这一次,苏檀儿能看见的,是浓浓的歉意。他微微欠身,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苏姑娘,是莫某人唐突了。苏姑娘积此大德,莫某僭越,在此替所救百姓谢谢苏姑娘之恩。”
言毕,再三鞠躬。如拜莲座观音。
苏檀儿只是笑,心弦却是松了下来。那紧握住的手,在这一刻血气回流。连带她那祸国殃民的脸,也染上了一丝酡红。
小小的误会解开了,秦萧的心却是重了几分。懂他的人其实不难猜到他的心思——他在自责。
如果我能早一点脱困,是否能救下更多的人呢?是否能延缓屠杀的发生呢?再不济,我是否能多帮苏檀儿救几个人呢?
能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外乎两种:伪君子和真善人。
秦萧两者各取其一。
芥弥评价他:愚善,滥善。
久被搁置的石门,在俩人踏入的一刹那,亮起了有些刺眼的灯光。和秦萧想象中的惨绝人寰、鲜血横流的景象不同,密室很小,一览无余。
一张石桌,一幅画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以及一具骸骨,如冬月寒冰、如无垢琉璃,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唯一有些缺憾的,大概就是这具骸骨自天灵起,就被一把锈红铜剑贯穿。代替了脊椎,撑住了他的身躯。
光投映在他的身上,在石壁之上反射出一段又一段影像,墙有八面,故事有八个,主角只有一个人——一个看着瘦骨嶙峋的青年。主题也只有一个,青年打败诸多敌人的经历。
“他是谁?”莫秦萧问道。不知他是在问画像,还是在问那具骸骨。
“他的名讳不可言说,他的称号无人不知。”
“他的追随者已经所剩无几,向他发起反动的敌人死于非命。”
“他被称为三垢之罪最沉重者,六煞之孽最深远者。”
“九州信徒称呼他为恚怒显威震灵遏凶上天尊。门下信徒对他的称呼则简单许多。”
“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