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结婚立业!我不想死!谁能来救救我!”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娘怎么办?丈夫孩子怎么办?我不能死!”
“呵呵呵!都死了……老婆、狗娃子、爹娘……都死了!都死了!我还活着干嘛?去死吧!去死吧!”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成邦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杀我?你怎么了?我们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徐成邦!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死了好!死了好!都给我死吧!死了好!哈哈哈哈!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也别想有!都给我死吧!哈哈哈哈!”
“韩督尉!为什么要屠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你这个罪人!!你这个凶手!我要你死!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你不得好死!”
“不公平!我才刚刚越狱!我才刚刚获得自由!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花了十年才筑基!我还没有大放光彩!我不能死!”
……
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声音好似埋伏已久的刺客,从四面八方袭来,杀向了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年。似潮水,似雪崩,这一切都疯了一般涌入莫秦萧的耳中。
数十万个声音在耳边同时响起。当这股音浪刚刚探入的耳时,他的听觉就到达了极限。在仅仅跨出一步的时候,这个已经习惯承受痛苦的青年,再也忍受不了了。
一步跨,再而跪,三而倒。
即使是割肉时都未曾喊过一声的秦萧,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啊!”
仅一步之遥的苏檀儿不可能没发现莫秦萧的异常,当她回头看向那倒在地上不断挣扎、悲鸣的人时,却惊讶的发现,他正在逐渐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秦萧!莫秦萧?!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隐藏的实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苏檀儿竟然有着分神五层的修为。趋近圆满的神识覆盖了整个监牢,即便如此依旧锁定不了越来越虚无缥缈的莫秦萧。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双目蓄着泪水,只能靠仅存的视觉和接连不断的哀嚎来勉强判断他的位置。她不敢分神,生怕一个疏忽,就错失了秦萧的存在。
渐渐的,秦萧的哀嚎浅了、淡了。并非是他的痛苦褪去了,而是他已经被折磨得无力哀嚎了。
万蚁噬骨?千针扎体?千刀万剐?凌迟刀割?万箭穿心?
不,这些都不能去形容此刻秦萧受到的痛楚。
两行鲜血徐徐流出,却遇到了堵在耳洞前的手指,逐渐开始淤积,化作血痂,薄薄的一层,堵住了声音的来路,却堵不了头脑炸裂的痛楚。
数十万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炸开,即使他费力捂住双耳,也没有丝毫作用。声音贯穿了一切,直奔他脑海深处而去。此刻,那堪堪成型的识海,如沸腾的水一般,动荡不安。每一次的起伏,都给莫秦萧带来了头骨撕裂的痛感。
在声音涌入耳中的那一刻,秦萧失去了外界的一切感知。
眼前的一切变得通红,鲜血晕染了整个眼眶,他恨不得把整个眼珠给抠出来。耳中只有接连不断的哀嚎,锐利而疼痛,无休无止。鼻子和口中除了血腥味以外,他什么都尝不出来。至于感觉,除了痛苦,一无所有。
甚至于,那朝思暮想的亲人来到他身边时,他都毫无觉察。只是沉浸在无名的痛苦之中。
仿佛有亿万把刀兵,覆盖了秦萧每一寸肌肤,细细地一丝一丝地深入,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剖开。以此反复,生生不息。
深处,那尚且新生的骨骼,也在经受着非人的虐待。亿万把钝器,一块一块地敲打着他的骨骼、吮吸着他的骨髓、刮削着他的关节……
每一次的翻滚、哀嚎,都是对全身每一寸存在的折磨。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悲鸣了。
秦萧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感知。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能从声音中,分辨出些许内容。
哀嚎、咒骂、埋怨、悲泣、哭嚎……负面的情绪再一次向他袭来,这一次的痛苦,不再是肉身,而是心灵。
负面的情绪涌入莫秦萧的内心,占据了那颗本就因为疼痛而千疮百孔的心。悲戚、仇恨、怨念萦绕在他的心头,若非秦萧是那罕见的澄如明镜心,恐怕一早就被这些念头所同化,变为只知复仇的凶残怪物。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接连不断的双重折磨下,莫秦萧竟是凭借可怕的意志习惯了些许,在两处围剿下获得了一丝清明。这一刻,虚幻的身躯重新平静,留下一个匍匐在地上无力挣扎的人形。
来之不易的清醒,他看向周遭两人,他看到了哭泣不止的苏檀儿,瘫地掩面;他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常思,咬牙凝神。他看着两人眼中的迷茫与悲伤,福至心灵,念上心头,他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由无我的考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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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告诉过他自由无我存在考验,只是这一瞬间,他突然就悟了。仿佛告诉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功法本身。
音潮再次袭来,这一次比先前几波威力更甚。除去那数十万人的怨念外,那活着的十几万人的心声也一起袭来。
活人,比死人想得更多。
这已经不是潮水了,而是两道遮天蔽日的海啸,向着莫秦萧这个大海上漂浮的一叶竹筏发动了进攻。
巨浪遮天,避无可避。苦海一舟,已是倒悬。
“怎么办?!怎么办?!办法!想一个办法!快快快!”
目光瞥到倒地时遗落在一边的剑匣,一个疯狂且近乎残忍的方法出现在脑海中:
对了!耳朵!听觉的寄托是耳朵!砍下我的耳朵!毁了我的听力!
他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有没有用,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支起受尽煎熬的身躯,仅仅是双手撑地这个动作,就让他感到了宛如骨碎肉绞的痛苦。莫秦萧咬牙坚持了下来,剑匣不过在三步之外。
与他而言,三步,更甚天堑。
第一步,行至刀山火海,封窍锁感,一步三停,却是喘息。一步毕,三十六窍已闭合半数,五感唯有听官尚存。
第二步,踏足针地刃原,剔经祛脉,一步九休,只为存力。一步毕,一十二脉已所剩无几,三魂唯有幽精苟活。
第三步,跨过斧川剑江,削骨剔肉,一步无止,已是力竭。一步毕,二百余骨已不存完整,三气唯有人气残余。
当莫秦萧来到剑匣前,取出朝夕相处的风残雪的那一刻,他已经是个空余人形的皮囊了,内在的一切都在持续不断的袭杀下,被搅地天翻地覆。此刻他能站着,除去那堪称可怕的意志外,还要多谢桃源、芥弥以及常思。
桃源的香囊为他提供了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使得他能坚持至今;芥弥的衣服维持住了他早已朽败不堪的肉身,不至于立刻粉身碎骨;常思的玉牌则保住了他的魂魄,没有在数十万的怨念下,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