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出了一个韩虎臣,夺了东海太守的权力,按照以往的惯例,两者必然同心对付东海海军。
而瑾王做出的反制却极为有限,除了在东海城内安插了几支援助海军的支援部队外,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所属的舰队换了一个港口。此举虽然避开了朝廷的监视,但也使得舰队的中心北移,削弱了东海城到金鳌岛之间的海域的控制。
在双方近百年的博弈中,徐州方面一直是胜少输多。如今又遭遇如此劫难,近三分之一的海军被碣石尊所毁,海波卒生死不明,又要调遣军队来东海镇压韩虎臣,只能说往后瑾王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另外,朝廷能肆意地在东海门户上进行削藩,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东边的海族和北边的魔族所求不一样。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九州和东海的关系就像是两家不太融洽的邻居,双方经常会起矛盾。至于是谁最先挑起的,则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一直经受东海骚扰的九州想先发制人,就抢了人家房子外面篱笆的钥匙,并且让人守着,以此来威慑东海,这就是金鳌岛的存在。
东海不敢肯定,有了篱笆钥匙的九州会不会冲进屋子里打他们一顿,所以也只能让人一直看着保护钥匙的那些人,并找机会抢回来。双方就在这样的竞争中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这就是如今东海的局势。东海和九州再怎么有矛盾,但他对于九州这座大房子没有想法,只是想要恶心你而已。但北方穷荒的魔族不一样,他们就像被赶出家门的不孝子,时时刻刻想着跑回来抢了家产。
在这样的局面下,两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大乾朝廷才会在东海局势上横插一脚。如果是北地长城或者三城,他们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有灭族的风险。
也正因为如此,东海的防备,远远比不上北地。不仅军队数量少,质量也远远不如,就连派遣的修士的修为都参差不齐,缺少真正的高端战力。
北地三城有三位仙人驻守,暗中更有多位仙人保护。但到了东海这里,实力最高的竟只有一个大乘陆仙境的姬白猿,而且他还是自愿前来。大乾朝廷派来的人中实力最强的,是那早已落荒而逃的定山关。
而定山关会被派遣到此,原因也是荒谬至极。
当年六煞之乱,被嗔仙重伤的定山关道心受损,被诊断为此生再难精进,因而郁郁寡欢。即便如此,定山关依旧有合体实力,朝廷不忍其虚度光阴,委托其至交好友出面,劝说其前往东海。
小主,
在朝廷开出了可以治疗其道心之伤的条件后,定山关终于答应,来到了东海戍边。但他不知道的是,朝廷有意隐瞒了嗔仙被封之地在东海海底一事。
一来天变已褪去,仙人未限,即使嗔仙再度破封,朝廷也有能力镇压;二来则是便于未来借嗔仙之手,打压瑾王。
三来,当年六煞之乱,事实上大乾朝廷的表现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不堪来形容,不仅损失了多位陆仙战力,就连仙人也战死一位。最后战利的大头还都落在了六宗之上。对此大乾朝廷一直心有芥蒂,想要发挥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如果嗔仙破封,那朝廷也有理由向封印嗔仙的掌剑山发难,虽说难伤其根本,但多少还是能敲打一下他们,一方面可以得到六宗的补偿,另一方面也可以防六宗渗透进世俗皇权之中。
除去八王,平衡世俗与修仙界的矛盾,也是历朝历代都在努力的事。
除去自担大义,维护五域之间平衡而自愿来到东海戍边的六宗弟子不谈,其余来此的修士,多是名门望族出身,只为了在这里镀金,为自己的履历增添几分光彩的过往罢了。
这样的修士,虽说实力尚存,但心性良莠不齐,或自私自利、或胆小怯懦、或贪生怕死、或刚愎自用……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定山关怯战先逃时,会有那么多人相继离去。
他们早就想要逃跑了,只不过贪生却又惜名的他们,不愿意做那第一个出头鸟而遭世人谴责与耻笑。如今有人开了头,自然一呼百应,狼狈逃窜。
人不怕犯错,但害怕第一个犯错。修士也是如此。
随着一条又一条短暂而耀眼的流星跟随定山关的脚步,划过东海的天空后,苦苦支撑的戍边修士竟又少了一半有余。好不容易才稳定住的战线,在这一刻全线溃败。
数十万海族如潮水般,涌向九州陆土。兽甲磨合,森森可怖。
上岸,那就是万劫不复!
剩余的寥寥修士没有放弃,依旧力所能及地阻挡着海族的入侵。但彼此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他们逐渐淹没在海族的浪潮中,或蹂躏、或踩踏、或溺死、只有偶尔闪起的灵光,才能彰显他们在兽潮之下的坚韧。
星光不在天空,而在海底。此刻数十万双眼睛构成的银河,数十万身躯组成的洪流,正浩浩荡荡地向九州冲去。挡无可挡。
不为名,不为利,为的只是先同族一步登陆九州,这样它就是族内的英雄,它们的子嗣也会得到无尽的奖赏。这是它们这些最普通的妖兽,能为族群唯一做到的了。
几乎每一头海兽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挪动着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冲锋。
唐蜂子和赵平凡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他们明白,海族的目的不是占领九州,仅仅只是为了夺回徐州海权罢了。或许他们上岸后就会离开,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烧杀抢掠,或许他们可以全身而退,等待六宗、朝廷的支援……
他们心知肚明。
有人的双腿在打颤,有些屏住了呼吸,有人同样心生胆怯。
他们也心知肚明。
但他们更加明白一件事:
海族上岸,生灵涂炭!
这一刻,唐蜂子还在犹豫,但赵平凡已经飞出。他没有持剑,没有运转灵力,只是用拇指,死死地抵住了自己的心脏。
下一刻,整个海岸响起了他的声音。
“伪徒赵平凡!向恩师借剑!保疆!戍边!”
海上巨剑,分浪而来。
那封印住嗔仙的剑,蕴藏着幻剑仙子最纯粹剑意的剑影,在这一刻毫不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悬空、横剑、劈砍。
仅仅只是三个动作而已。
海床坎坷奇崛。海岸荡然无存。
直至三千里外。
数十万海族,烟消云散。
仿佛水中的星星一般,在纷乱的海水中失去了踪迹,一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同一时刻,赵平凡含笑,一口心头血涌出,七窍染红,落入海中。
巨剑一击之后,虚影闪烁,灵光顿失,无名邪火自剑尖升起,攀刃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