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蝼蚁!一切都结束了!蝼蚁!”
被莫秦萧揍得鼻青脸肿的云烈挣扎着站起身来,看着血流不止的莫秦萧,放肆地笑着。在他面前,一枚鳞羽正缓缓消散,无穷无尽的力量奔向天空,构建着那头名叫应龙的巨龙投影。
小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威严的龙形,仅仅只是未构成的虚影就带给了她极大的威压。源于血脉深处的恐惧堵住了嗓子,咽喉滚动连连,瞳孔颤抖,她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
“龙族先祖,龙族之源,应龙。”一旁的瑶姬脸色比小白好不了多少,她哭丧着脸,满面桃色带春雨,沾染鲜血的匕首被她握在手里,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莫秦萧,眼神写满了复杂。
“呵呵……”
恍惚中,小白似乎听到一声冷笑,但她已经无暇顾及。此刻她就感觉像被一个世界锁定,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思量至此,小白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萧,强撑着发软的双脚,咬紧牙关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至少,她还没有绝望。
至少,得让他活下去。
小白此刻只有这样的想法。
瑶姬站在两人身前,作为此刻唯二能站着的存在,她忽略了失去力量在前方叫嚣不止的云烈,忽略了头顶不断凝视的先祖投影,她的眼中只有那相互偎依的两人,只有那片刻的安宁。
不对!不对劲!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云烈?为了龙族?为了龙族大计?还是为了父亲?这一切有意义吗?我到底做了什么?
不对?不应该!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去伤害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云烈如此痴迷?我又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不对……不应该……这不合理……
一缕灵光钻入瑶姬的眉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又变得清明,最终又被愧疚与自责所占据。那一瞬间,她明悟了所有,突然开始又哭又笑,惊呆了左右两方。
在她情绪激烈起伏之时,一股缥缈不定的浊气也被排出体外,消散于空中。远在森罗的某人咦了一声,眼前显示龟山画面的水镜随之失去了一个视角。
“没意思,还想再捅我这小侄儿一刀呢。不过这小龙女怎么回事?居然靠着自己的力量挣脱了我的暗示,可以啊!伏波那小子有一个好女儿。”
被珠宝点缀的指尖转动,正当她想要重新动摇瑶姬的神智时,一声闷响,有翅飞龙的纹章突现,发出阵阵低语警告。云游生立刻认怂,高举双手表示不再行事,随后便换了个视角继续欣赏龟山内的一出好戏。
“呵呵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冷笑吸引了两方的目光。小白看着瑶姬不断颤抖的身姿,眉头微皱,不由得将秦萧抱得更紧。而原本放肆狞笑的云烈看着先前还泣不成声的瑶姬情绪陡转,心生不满,厉声命令道:
“瑶姬!你还在笑什么!还不快把你身后的蝼蚁杀了!把那个贱种抓来给我!不然,别怪我不顾先前情谊,回东海治你的……”
“住嘴!”
谁知瑶姬脸色一寒,对着云烈就是一声怒喝。这番举动震惊了云烈,也惊到了身后的小白。看着云烈憋得通红的脸,瑶姬轻哼一声,回头看向小白,目有羡光,喃喃自语。
“真羡慕你啊……”
小白下意识搂紧了秦萧,此举换来瑶姬又一声轻叹。她撕开了自己本就褴褛的衣裙前襟,撕开了华美的内衬,露出了夹在雪白中的三片青色逆鳞。抚摸着鳞片,她咬牙拔下了,任由胸口的鲜血浸透衣衫,将它递给了莫秦萧。
云烈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大喊着“疯了、叛徒”,眼中的贪婪却尽数流露而出,恨不得直冲而去,夺下鳞片占为己有。
无他,因为那是瑶姬的逆鳞,是她最宝贵的鳞片,是她分神修为的根基之一。
“这是……”
小白抓住飞来的鳞片,警惕地盯着瑶姬。哪怕手中的枪尖还在颤抖,她仍坚持指向面前的敌人。瑶姬看着她,眼中的钦羡藏也藏不住,只能默默地回过头去,响起阵阵抽噎声。
“瑶姬,你发什么疯!还不把他们拿下!”
云烈叫嚣着,同时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去。他看出了瑶姬情绪的变化,用言语分散她的注意的同时,已在思考脱身的办法。毕竟如今他力量被封,怎么也不会是分神期的瑶姬的对手。
“闭嘴!你这个混蛋!”
瑶姬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怒从中来,红着眼睛向云烈吼道。比声音更快的是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的身影,一双柔足化枪,鞋跟直挺挺捅进了云烈的胸膛,把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踢飞了三里有余。
“瑶姬!你个畜生!你怎么敢!”
云烈挣扎着从废墟乱石中站起,迎接他的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他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摔在地上,血肉四溅。
“瑶姬!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轰——
他被击飞了,肋骨全断。
“瑶姬!去死!瑶姬你个贱种!你个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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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他摔在了地上,四肢全折。
“瑶姬,我错了!瑶姬我错了!我错了!”
轰——
他被镶在土里,皮开肉绽。
“对不起!我错了!瑶姬我道歉,我赎罪!是我对不起你!”
轰——
云烈从土地中被拔了出来,重重地甩在一旁的岩石上。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后差距极大的一幕,叹息一声后,看向云烈只有冷笑。随后她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鳞片上。只见:
如翡翠,似美玉,奇葩一枚入阆苑,合璧一块属内库。手尝各分温凉,掌觉两半阴阳。形有绿泪天公垂,貌若彩贝海母拾。一面有泪含愧疚,一侧染血未赎罪。其上年轮数百圈,无一不是胭脂缘。
入耳畔,龙声昂,揉心胸,女怀伤。自知此身依非良,误识东海野心狼。得志笑猖狂,失势便跳梁。当为痴迷赎罪忙,担恶名,除魍魉。料想远家阿翁心惶惶,忧儿牵肠入歧心怅怅。临幽冥,泣涕零,若得有幸反家乡,守得闱中珊瑚旁。
小白捧着逆鳞捂在了秦萧的伤口处。并非是她对瑶姬放松了警惕,也并非是她放下了对瑶姬的敌视,只是从这片逆鳞中读出的情感让小白在这一刻选择相信而已。
青色的小龙包裹了秦萧,伤口处渐渐长出了肉芽,他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胸膛微弱的心跳也慢慢变得清晰。
小白惊喜地捂住了嘴,大悲大喜的转变让内心再度混乱,以至于她死命咬紧嘴唇才没有当场哭出声来。
此刻正踩着云烈肆意践踏的瑶姬,回首看着那重新绽放出笑颜的少女,不自觉笑了出来。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当她再次低头看向脚下喘息卑微求饶的云烈时,厌恶再次上涌,她奋而发力,戳穿了他空洞的胸膛。
“啊——”
云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咽喉被瑶姬踩住,他的肺被她戳穿。除了那一双眼睛,那一双混沌的眼在乞求瑶姬,奢求那可能并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呵呵!”
换来的只是她更加肆意的践踏以及无情的蹂躏。应龙一击已出,在场没有人能阻止。她能做的只有在临死前,将自己的愤怒与怨气尽数发泄出去。
另一边,虽然秦萧没有立刻醒来,但至少性命无虞。只要他还能活着,小白就没有奢求。即使,死亡就在他们头顶盘旋。即使,他们能不能活下来依旧是个未知数。小白依旧为此刻的幸事而感到欢喜,为握住这渺茫的希望而竭尽全力。
温暖的流水包裹成茧,将莫秦萧呵护其中。小白握紧了寒哀,凛冽的寒流淌过身体,严寒暂时压制了内心的恐惧。她从地上拾起某物,扔给了瑶姬,随后深吸一口气,全力驱使着淮江大权,攻向天空。
螳臂当车真好汉,蚍蜉撼树尤敬勇。
在小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在瑶姬没有察觉的地方,莫秦萧原本错愕的神情,不知何时已变得平淡自然。
“逆鳞延缓了你的死亡,你还有得救。”
“我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一刻钟。”
“足够了。”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天道吗,你不知道?”
“你想要阻拦应龙?你的生灵无我承受不了这股力量。”
“你也说了,是我承受不了,不是没有办法。”
“因果太大,你经受不住。”
“那一击落下,会死很多人的,小白也会死的。”
“你会死的。”
“死我一个,换千千万万个人活,换小白活,不是很划算吗?”
“白秋练怎么办?云烈没死怎么办?她要殉情怎么办?你父亲担心的事,不怕在白秋练身上重演?”
“……”
识海之中,始终保持着恬静淡然的莫秦萧沉默了,看着眼前的自己,他蓦然起身,独自走向远处,直到识海尽头。抚摸着识海壁垒的那一抹紫金色,他问道:“天道,我是不是很特殊?为什么你屡次出手帮我?”
“……”
莫秦萧似乎知道了什么,淡然一笑:“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那一瞬间,只是一道意识的他,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开始变得无情无义,开始变得无法捉摸。但最终还是变回了那个总是挂着一抹微笑的他,变回了小白熟知的他。
“帮我个忙,让小白忘记我。等我投胎了,再来报答你的。”
“……”
空旷并不辽阔的识海内只剩下“莫秦萧”一个“人”跪坐于中央,一直到面前茶盏中的香茗冷却,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荡出一圈圈九色的涟漪。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