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谢淮楼的身份地位,如果当年宋春庭不从了他,他最多做到为宋春庭准备死亡证明的程度,让她从此以后都消失在记录里,却不能抹掉她生存过的痕迹。
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只有国家机器。
第一,出手的是个比他还丧心病狂的红色身影。
第二,他亲哥,着名妹控谢绝谢中校。
谢中校的假期还没结束,带着老婆儿子还有一窝亲猫,和谢淮楼一样挤在爷爷的四合院里。
四代同堂好不热闹,但没几天老爷子就烦了,尤其是烦谢绝每天哭着号着嗷嗷叫着让谢淮楼刮胡子,于是单独收拾出来一处后院给谢绝住,也方便他处理机密公务。
谢淮楼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抓耳挠腮,每次刚迈进月洞门就又转身离开。
他一直坚决否认谢绝是个“妹控”,直到这次回国,瞎了二十多年的谢淮楼终于睁开眼了。
谢淮楼这雌雄莫辨的长相让他在美国没少被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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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基佬没几个,多得是眼瞎把他当妞儿的直男。
后来谢淮楼烦了,索性在下巴上留了点小胡茬儿,这一下美人变成了性感美人,直男是不瞎了,基佬追求者数目直线上升,差点把他淹没。
回国以后,谢淮楼为保持成熟男人的魅力,小胡子没刮,不仔细看的话只是下颌上一点淡青色。
颓废中夹杂着一丝性感,性感中有点狂野,狂野却掩盖不了他如花似玉的美貌,简而言之,在他爹眼里,更加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而最接受不了的却是谢绝,只要一碰面,就唉声叹气地盯着他的下巴挠自己的脸。
谢淮楼心说要不回去把胡子刮干净再来吧,毕竟是求人办事,别给人添堵。
“你小子你到底进不进来?”
谢绝“啪”地推开二楼窗户。
“没事儿赶紧滚!”
谢淮楼脚步一顿,像只被人拎住后颈皮的大猫咪,双手捂着下巴,灰溜溜进了小楼。
他乖巧道。
“哥——”
“你个兔崽子又拉稀吗?一上午在这晃来晃去干嘛呢。”
“拉稀来找你,您这里是厕所吗?”
谢淮楼低头小声道。
谢绝气笑了,这小王八蛋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
但笑着笑着,他心里就开始泛酸,从前这么怼谢淮楼,这小混蛋早就吹胡子瞪眼嗷嗷叫唤了,现在怼还是怼,但唯唯诺诺,委委屈屈,哪有一点混世魔王的样子。
楼外种了两棵西府海棠,顶层树枝伸进书房窗户,粉红花瓣在春风中一层层绽放,摇曳的花影落在雪白文件纸上。
谢绝坐在红木椅上,双臂抱着肩膀,往后一靠。
“你是来问,我有没有把‘那位小姐’藏起来的吧?”
谢淮楼没有回答,只是咬住下唇,移开目光,表情有点不情愿。
“不是李叔告诉我的。”
谢绝跷起二郎腿。
“是李叔去查了不该查的东西,有人来警告我。”
谢淮楼眼皮一跳。
“什么?”
“建国后那批研究原子弹的科学家在新疆隐姓埋名十几年,对家人而言,他们音信全无,生死不明。”
“那她也……”
“她被国家的保密项目招走了,阿斯伯格患者本来就是属于国家的机器人。”
书房的窗户大开,春风带着花香吹拂而入,过堂风将木门吹得“咣咣”响。
谢淮楼站在办公桌前,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明显夹杂着嘲讽意味的笑意不像针对谢绝或者旁人,倒像是冲他自己。
谢绝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能猜到谢淮楼笑什么,阿斯伯格患者,怎么可能会为情所困,怎么可能会因为和谢淮楼分手就搬家辞职。
“你想见她吗?”
谢绝垂着眼睛,一开口声音很是沙哑。
“如果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你能放下就好。”
谢绝语重心长。
“毕竟人不能控制自己爱上谁或者不爱谁。”
谢绝答应出面找人的一周后,宋春庭在一群特种兵的严密保护下来了谢老爷子的四合院。
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见过家长,分手四年再往家里带算怎么回事啊。
谢淮楼抗议,但抗议无效,因为宋春庭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机器人,去公众场合得提前清场,夸张到还有狙击手暗中保护。
谢淮楼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四年,他从纨绔变成精英,而对方从精英升级成熊猫,物种都不一样了。
前任见面要是不能让对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莫欺少年穷、打脸前妻的退婚流,那还见个屁啊。
这时是五月初,人间芳菲尽,剩下一树一树的绿柳随风飘摇。
后花园原本种了一片西府海棠,花已开败,只余树梢挂着几朵蔫儿黄的残瓣,泥土里还半掩着腐烂的花。
谢淮楼和宋春庭分别坐在石桌两侧,身旁是假山奇石和小桥流水,再远点的地方,朱红色的墙下站着几名全身黑衣的特种兵。
生物类保密项目无需在无人区做爆破试验,应该去个山清水秀的保密基地就行,不必万里赴疆。
宋春庭的面容几乎没有变化,皮肤白皙到透光,眉眼唇角都没有添上一丝皱纹,就像封存在时间中不会变老的活死人。
相比之下,谢淮楼几乎脱胎换骨。从前根根挺立的头发现在柔软地贴在头皮上,那一身彪悍的肌肉再也没长回来。
前几年熬夜读书伤了眼睛,挺拔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最明显的是气质,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吊儿郎当的富家小少爷样儿,衬衫、长裤、眼镜,和金融街的精英浑蛋如出一辙。
昨夜下过雨,泥土透出雨后的腥味,长久的沉默后,谢淮楼抬手倒了一杯茶,淡淡开口问道。
“你还认识我吗?”
“谢淮楼。”
谢淮楼将茶杯推过去,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知道不该沉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着相声长大的京痞都有点嘴贫,从前谢淮楼游手好闲时,嘴上没个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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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国磨练了四年,生生把话痨憋成了哑巴,英文勉强能交流,总不能回家对着墙讲单口相声。
后来语言流畅了,也能讲几个段子,但心境回不去了,被石头压着胸口,喘口气都费劲,哪里还有余力笑。
他被“姓谢”的标签坑了几回,琢磨出个反套路,不等别人把他当二世祖糊弄,自己先装成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油嘴滑舌,张牙舞爪。
不等对方坑他,他先埋个坑在这儿。
甭管是餐桌还是谈判桌,冷场时,他他足以将肚子里的段子用中英两种语言讲出来暖场。
现在就是冷场,就应该讲段子。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无数人评价他幽默风趣。
给她讲个她能理解的笑话,让她看看他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废物了。
湿润的春风轻飘飘吹动衬衫衣领,谢淮楼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一言不发,望着茶水发呆。尽管脸上纹丝不动,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波比一波强烈的焦灼与紧张正顺着敏感的脑神经咣咣冲撞脑髓。
——稳住,稳住。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谢淮楼笑了笑,差点嘴欠说一句“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又一想这祖宗可听不懂玩笑话,悻然咽下后半句。
没想到宋春庭竟然摇摇头,说了两个字。
“不好。”
谢淮楼端着茶的手顿时一抖。
“你……过得不好?”
“嗯。”
“怎么了?”
“项目不如意。”
谢淮楼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啊,没事儿,科学研究嘛,总是有好结果的。”
“一万个项目里未必有一个有研究价值,如果我能遇上氢弹核弹这样的项目,我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春庭叹息。
“但那是历史机遇,我每天做的只是重复消耗而已。”
“那什么……”
谢淮楼问。
“你不想干了吗?”
“不想。”
“那如果你能离开这个项目,你有什么打算吗?”
“想回清华。”
谢淮楼点头。
“我知道了。”
“你是要帮我吗?”
“怎么?觉得我犯贱?”
谢淮楼咧嘴一笑,刹那间,冰冷坚硬的外壳全数碎裂,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榕树下嚣张挑眉,说“你不给我,我就脱裤子”的二逼小青年。
宋春庭思索很久,平静道。
“谢谢你。”
“甭谢我,给你一个结局,也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以后就不惦记了。”
谢淮楼苦笑。
“你多保重,还有……祝你幸福。”
“你也是。”
宋春庭似乎感觉这三个字分量太轻,学着谢淮楼的话,用那机械版僵硬的语气说道。
“你也多保重,祝你也幸福。”
“……”谢淮楼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没管住嘴,反击回去,“是‘也祝你幸福。’”
集体面前从来没有个人,国家让你奉献,是恩赐。
想从保密级别的科研项目轻易抽身,宋春庭得背上叛国的罪名,这么大个污点在身,想回清华教书继续做科研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