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阿娜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清晨的阳光炽热,她被阳光晃醒了。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斑驳的灰尘。那些灰尘静静地停滞,被太阳托着,像金粒,像荒诞的梦境。
菲阿娜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手上的伤口已经干涸,她在冰凉的硬地板上躺了一夜,腰和腿都被寒意浸着,但她意外地不觉得冷。
她坐起来,沉默地看着散落在地的影像石。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次崩溃。所以她极其缓慢地把那些影像石捡起来,抱在怀里。
被具象化的爱很沉重。但她是狂战士。
成为狂战士需要良好的身体素质。疗养院里资源匮乏,但她总能吃饱,她受伤了院长嬷嬷也会及时给她医治——不能再想下去了。
菲阿娜揉了下眼睛。她的睫毛被血液凝在了一起,一簇一簇地发硬。
她把影像石仔细地放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她看着自己,过了很久后才用冷水把脸上的血迹都抹掉。她找了疗愈师来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她的手心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疤痕。
“让罗大人,这些疤痕也可以修复的……”
“不用了。”
菲阿娜淡淡地回绝了疗愈师的好意。
她看着手心的疤痕,想着她的父母可能对她说的话。
他们大概会叫她“宝宝”,或者“小菲阿娜”,然后他们会心疼地看着她,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他们一定会夸她勇敢。
“让罗大人……?”
疗愈师试探地问着她。
“那我走了?您如果有事再叫我。”
“好。辛苦了。”
菲阿娜沉声说着。她似乎完全没有被昨天她发现的事情影响,她像往常一样处理着政务,规划着腓比烈未来的发展。
她变回了原来那个铁血无情的公爵。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她不是自己在活着,她还有许多领民需要安置,她需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希望她的悲剧不会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她的联络器突然响了起来。
她皱着眉,发现是玛缇雅老师发起的通讯。
“早上好,玛缇雅老师。”
“早上好啊菲阿娜,我在你的玫瑰府邸外面。我从提泰格带来了一个人,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见他。”
通讯结束了。
菲阿娜起身去接玛缇雅老师,她猜玛缇雅老师给她拉来了提泰格的赞助商。
虽然她愿意和提泰格建交,但提泰格并没有什么特别大型的产业,他们基本上自给自足。
而且提泰格有些隐形的排外,他们只接受他们缺少的人才到提泰格定居。他们不欢迎不是虎族的返祖科兽人或者普通人类,他们认为这些外来人抢占提泰格原本为虎族准备的工作机会。
她不觉得玛缇雅老师带来的赞助商会和她达成合作,但她感谢玛缇雅老师的好意。
这些天里玛缇雅老师一直在腓比烈观察着阿洛索的动向,芙凯特的身份还是玛缇雅老师完善的。
玛缇雅老师已经是兽勇士了,她完全没理由教她们,也没必要主动参与进腓比烈的内部争斗里。
艾琳还说提泰格人对玛缇雅老师产生了不满,因为提泰格也正处于内斗中,提泰格的国民们觉得玛缇雅老师应该解决自己国家的战争。
菲阿娜觉得她给玛缇雅老师带来了很多麻烦。
诺尔维雅和休特还问过她要给玛缇雅老师准备什么结课礼物,她到现在也没什么很好的主意。
菲阿娜沉沉地想着。她打开法阵时,最先对她说话的却不是玛缇雅老师。
“原来你就是菲阿娜。你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啊。在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不怎么会哭的小婴儿。”
菲阿娜猛地抬头。她看到玛缇雅老师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如果把他放进人群里,菲阿娜很难再找到他。
玛缇雅老师注意到她异常的神情,她主动为菲阿娜介绍着。
“这位是定居在提泰格的哈梓。哈梓是旅行家。但他很早之前是出版商。他在腓比烈生活过一段时间,他见过赛珂·让罗和阿法纳西娅·瓦萨。”
菲阿娜直直地看着那个前出版商哈梓。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她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菲阿娜,不请我们进玫瑰府邸吗?”
玛缇雅的语调轻柔。她知道菲阿娜可能经历了什么,她知道菲阿娜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复杂。
死亡隔开了所有的对话,被留下来的人只能从回忆中汲取缺失的温暖。生离有重逢的可能,死别就只能独自在黑夜里徘徊不眠了。
菲阿娜沉默地把玛缇雅老师和陌生的哈梓迎进了她的玫瑰府邸。
玛缇雅故地重游,她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雅琳休。
那时候她觉得这些孩子们成熟又负责,她觉得这些孩子一定有着特别的际遇,遭受过常人不能想象的苦难。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倔强,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承担着一些会压垮人的责任和难以完成的使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应对会让他们受伤的指责和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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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让他们当回正常的孩子。
幼崽需要足够的关爱和尊重才能变成更好的大人。她不希望他们被催熟后过早地凋谢。
但是现在,她发现成为孩子意味着要受伤。眼下青黑,木讷沉默的菲阿娜,在此刻就像是个做错事等待着惩罚的孩子。
她做错了什么?她没做错什么。是世界在亏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