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海听他这样说,反而高兴了起来,这是鲁南军区无疑了,他兴奋地说道:“大哥,俺就是运河支队的,龙门大队的郑在盘伙同王克亚要叛变,抓紧派人过去镇压。”
那人一听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突然转身出去叫来两个人,把林登海捆了起来。
林登海继续说道:“大哥,俺确实是来报信的,不管你信不信,总得等俺见到褚思惠再说吧!”
“宋金刚是你什么人?”
林登海一脸茫然地问道:“宋金刚是谁?”
那人却大声说道:“你是过来联系宋金刚的探子吧!鬼子的第三十二师团明天可能就要打过来了,他已经叛逃了,因为这事,我们的司令部都被迫转移了,连累我在这做善后工作,今晚就活埋宋金刚的同伙,不差多挖一个坑。”
林登海这才知道,军区出了叛徒,这里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他心里有些慌,赶忙说道:“你没权力处理俺,俺要见邵剑秋和褚思惠,俺是褚雅青的警卫员,在护送袁化坤出微山岛的时候和她走散了,要来这里找组织的。”
旁边一个瘦高个向那人说道:“王干事,看他说的不像假话,咱们是不是先把他带着交给孙斌全队长,可别误杀了自己人。”
谁知那王干事反而急了,吆喝道:“孙承跃!你也和宋金刚是一伙的吗?这狗日的一连编了三套假话,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没脑子吗?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活埋了!”
接着,他对另一个人说道:“二饼,抓紧叫老歪他们处理那十几个人,把这个疤脸拉去先埋了,试试坑的深浅,咱们还得连夜去追赶司令部呢!我可不想明天让日本鬼子打死。他娘的!”
那个被称为孙承跃的人也急了,抽出盒子枪,扳开枪机指着那人骂道:“王金虎,你妈的,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纪政委只是让你调查宋金刚的事,没让你胡乱杀人,你借着宋金刚的事公报私仇,清除异己,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不能容你胡来。”
王金虎没想到孙承跃敢掏枪,丝毫没有准备,孙承跃趁他一愣神,拎着盒子枪就跑了。
那个叫二饼的是个新兵,不敢不听王金虎的命令,拽着林登海低头就往外走,那王金虎不知怎地,似乎铁了心要尽快除掉林登海,也没有去追孙承跃,抽出手枪跟着二饼出了院子。
山里的夜晚寒气逼人,抱犊崮那像大帽子一样的山顶在月光的映衬下,黑呼呼的影子压着这个小山村,衣衫单薄的林登海打了个冷战,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山边的月亮,月亮还没有圆,明天就是重阳节了,家里的爹娘还好吗?他的两个弟弟还好吗?他那最疼他的姥娘是不是还在养着老母鸡,攒鸡蛋等着煮给他吃?
他心里也是云山雾罩,真是活见鬼了,黄丘套碰到了个郑在盘,跑到抱犊崮又碰到个王金虎。
他觉得没死在日本鬼子手里,今晚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不禁悲从心起,自民国二十八年跟了褚雅青之后,每次战斗他都是冲在最前面,赢得了多次胜利,也经历了微山岛的惨败,他从没有动摇过,因为褚雅青那句“弃医寻法闯天门”一直给他指明了方向。但是,他现在动摇了,他的褚哥在微山岛被其他游击队遗弃,被迫饮弹自尽,他的亲密战友郭文斋被日本鬼子刺死在水缸里,那一战峄县大队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事后运河支队大队长邵剑秋引咎辞职,运河支队改组。但是,没有人再关心他这样的弃卒,哪怕他一人在芦苇荡里手刃了四个日本鬼子,单枪匹马在韩庄当街刺杀了孙士健和张来余。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侯宅村村头的洼地里,那个半米宽,半米深,黑洞洞的小土坑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那里将是21岁的他生命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