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艳,景艳,你不会还在睡吧,快起来,上工要迟到啦!”
一阵女声从远及近,伴随着哒哒哒的跑步声。
人未到,声先至。
炕上的人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目的是土木房梁,这,跟记忆最后一刻的环境完全不搭边儿啊,却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张景艳左右看看,这是,炕?
她还在寻思,刚才一路叫嚷着的小姑娘已经跑进了门,看着她还躺在炕上,语气不虞:
“你怎么还在睡,上工时间快到了,上午的时候林大厨不是说了,下午食堂要到一批鸭蛋,让我们早些去,把鸭蛋洗干净,做咸鸭蛋,可不能迟到的。”
嘴里说着,手上也没闲着,靠着炕沿一手就把张景艳推着坐了起来,“快穿鞋,咱们跑着去,应该不会迟到,别傻呆着,你不会睡迷糊了吧。”
张景艳脑子里是烂糟糟,但还是听话的趿拉上布鞋,蹦蹦跳跳的把鞋跟提上,跟着小姑娘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用皮筋重新拢着长发,随意扎上。
“幺妹,下工的时候记得买几个馒头回来,食堂馒头做的大,我晚上炒两个菜,就不做饭了哈。”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嘱咐道。
张景艳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惊:四姐!
不过她来不及有任何回应,就被小姑娘拽着跑了起来:“你快着点吧,每次都是你等我,今天你是怎么了,浑浑噩噩的,睡懵了?”
俩人跑的气喘吁吁才到了上工的地儿,“这是?老家驻扎部队的食堂?”张景艳这是彻底懵了。
小姑娘拽着她来到收银台,对站在里面的大姐笑道:“刘姐,我和景艳来啦,没迟到吧?”
刘姐差不多有三十几岁,头发盘在脑后,看着很是干练,温声回道:“没迟到,人都到齐了,就是鸭蛋还没到,你们去后厨那边等一会儿,鸭蛋到了就能分派任务了。”
“好嘞,谢谢刘姐。”小姑娘应着就拉着张景艳的手进了后厨,厨房里已经有了几个人或站或坐的聊着天,样子很是闲适。
俩人也找了个靠窗户的地儿靠着等,张景艳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这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好像是,彭春来?
她青少年时期的好友,后来她远嫁黑龙江,春来嫁给了村里的后生,时间久了,也就没联系了,慢慢的,昔日的好友在记忆中褪了色,现在终于是记了起来。
她扯了扯小姑娘,“春来,今年是几几年?”
这个叫春来的小姑娘一脸的:你傻啦?的神情,但也回了句:“73年啊,8月12号,要问几点吗?”
张景艳摇摇头,“这倒是不用了,谢啦。”
春来却很郑重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林大厨请个假,身体最重要。”
景艳摇摇头,缓声回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梦,这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春来歪着头,仔细的看看她:“你好像是有点睡肿了,哎呀,身体没问题就好,赶快打起精神,咱们要准备准备——洗鸭蛋,林大厨腌的鸭蛋特别好吃,蛋黄又沙又油,蛋也没有太咸,光是想想就能流口水。
明明看着也就那几步,咋我就做不出来呢,咱们勤快点,等到腌好了,多买点回家吃,这东西要是不走后门儿,就每天那点供应量,咱绝对抢不到!”
张景艳看着她笑笑:“好,我们干活卖力点,让林大厨看见我们的积极努力,到时候跟林大厨商量下,看看能不能私底下帮我们也腌一点鸭蛋,咱们给他买几包烟做为感谢不是更好?”
春来的眼睛倏地的亮了,“景艳,你可真聪明,这个主意好,等跟林大厨商量妥了,我一定要买百八十个鸭蛋,能够我们家吃上一年半载的了,想想就美。”
正聊着天儿,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四十岁左右高壮男子站在门口,扯了下嘴角:“鸭蛋到了,已经在卸车了,等下春来和景艳在负责刷洗鸭蛋,高婆子你负责把洗干净的鸭蛋摆在窗下的案台上晾干,小心点儿,别磕碰了,蛋有裂痕会坏;
兴婶子你去把准备腌蛋的坛子洗干净,倒扣阴干,小周和我先准备晚上要用的菜,备好菜,鸭蛋就应该差不多阴干了,争取下工前咱们把鸭蛋腌起来,好了,开工!”
林大厨安排完后,拍了拍手,大家就都开始各自工作了。
张景艳和彭春来坐在小杌子上拿着刷子守着装满鸭蛋的大钢盆,仔细的刷着,脑袋里也没有闲着,把思绪仔细捋捋,梦里的一切似假还真,也不知道是真的梦境还是曾经的现实,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挺匪夷所思的,算了,多想无益,还是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理。
貌似褪色了的记忆也在慢慢鲜活起来,73年啊,父母已经过世,她和四姐相依为命,大哥,二哥,三哥都已经成家,大姐,二姐嫁到了邻村,三姐嫁去了黑龙江。
大哥、二哥跟她的感情还算不错,但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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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在市政做文职,住的地方是在市区,只能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她们,二哥住的离她们不算远,但也不在村子里,又逢二嫂刚生了孩子,自己过得尚且捉襟见肘,也顾不上她们姐妹。
至于三哥,虽说都是在一个村儿里住着,但是因为当年他学习不好,初中都没念到就下来务农了,他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挣得都是满公分,可是自从娶了三嫂有了小家他就变了。